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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无法实现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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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震动着的手机将松田阵平从混沌中唤醒。他抽了抽手指,地面粗糙的砾粒实在称不上舒适,背部传来的是金属冰冷而坚硬的质感,下意识一摸脑袋,结果刚刚与车身猛烈撞击的后脑勺发出强烈抗议,他忍不住倒吸好几口冷气才缓过劲来。

“嘶——!”顾不得一手滑腻的血,扶着车起身狠狠锤了下脑袋,试图把自己从耳鸣的状态中解放出来:“萩原!云居!没事吧?!”

恐怕是刚才吸入了些浓烟,他的嗓子有些哑了。

“咳咳……!萩原!云居!”眼睛终于能勉强看清,距离最近的萩原研二此刻倒在地上,颈侧被爆炸的玻璃碎片划了一道极长的口,正汩汩往外冒着血。草草撕了块袖子捂住,抓着对方肩膀抖着手查看呼吸,明白这人只是昏迷的松田阵平暂时松了口气。

医生、要找医生……

他努力晃了晃发晕的头,强压下恶心感。

对了,云居在哪里?

松田阵平愣愣的抬起头,耳中单调的蜂鸣声终于结束,汹涌浪潮般的杂音迟迟袭来,一重又一重,欲将他淹没。

捕鱼船起网,鱼群不停地相互拥挤、吵嚷,坠海的飞鸟在惊声恸哭,笛声一声声响彻天际。

他视线掠过一片又一片,泪与喊叫织成密密的网将他包裹。

他在哪里?

迟来的救护车挤开人潮,医务人员一拥而下冲向各个角落,有人抬着担架急切地大声喊叫,似乎要将他们带走,但松田阵平木木的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疯,只那样执拗的死死抓住萩原研二的衣服不放,像只面对天敌的小兽,虚张声势而又惶恐不安,任凭滚烫的液体染透那只手。

我要、

找人。

仿佛梦游,他艰难地比出口型,无数似真似幻的画面在脑中此刻再一次重演。

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他也这么经历过一次爆炸,倒下的这个人也牺牲在他的面前。

有人哭,有人吼叫,有人在漫长的夜里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他分不清。

他分不清到底那一幕是真实的了。

对方好像读懂了他的意思,指着一个方向大声喊道:“你要找的人——是他吗?!——”

松田阵平恍惚转头的瞬间,对方终于将萩原研二从他手中抢下来放上担架。一人拦着不让他靠近,其中一位青年扛着医药箱急匆匆的折返回来:“你朋友很快就会得到急救的!你先过来包扎一下……别跑到危险地方去啊!!!”

对方的话语被他转头抛在风中,所有的理智情感仿佛在这一刻回笼,他用尽全身一切力气朝褐色的浪潮前端扑过去:“你这混蛋!——想死吗?!!”

对方被狠狠一拽,松田阵平抱着他在地上翻滚着离开爆炸边缘,身上一阵阵的疼痛感提醒他又在身上扎了好几块玻璃渣。

松田阵平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失血,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干脆压在这家伙身上、揪着他的领子,近乎咆哮的狠狠骂了他一句。

但对方没有回话,只是不断急促的呼吸、再呼吸。

“云居?云居!”

松田阵平迟迟才发觉,此刻的对方真的极其异常。

云居佑安浑身冷汗,瞳孔放大,仿佛将要溺亡之人被救起一样的、肺部没有任何用处的拼尽全力呼吸。

他浑身不断抽搐,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嘶哑声,抓着他袖子的那只手已经用力到失去血色。

“你这家伙……!”

咬着牙的松田阵平一只手迅速捂住他的嘴巴,试图让他停止过度的呼吸,分身乏术的医务人员终于赶来,三个人死死摁住他的四肢,但此刻的他力气大到令人心惊。

“先生!麻烦您说什么转移一下患者的注意力!”

“云居佑安、听到没有,云居佑安!你这混蛋最好还能记起你名字!嘶——平时怎么不见你力气这么大!”

松田阵平险些被他咬了一口,压着他手臂动作一松,差点让他摸到附近的啤酒瓶碎片。

“还想给自己来一下?!想得美!”松田阵平干脆再挪一条腿压住他手臂,冲着他喊:“给我醒一醒!……你不是说不是要当警察的吗?!警察现在可是应该在保护人民!才不会这么难看的躺在这里!”

“——我想当警察。”

这是正在策划六个人一起去旅行的时候,正在查资料的云居佑安突然如此说到。

躺在软和的枕头堆里,手上拿着宣传册,正在试图搞懂浅草寺和清水寺到底有哪里差别的松田阵平随口应了一句:“我们不是都马上要毕业了吗?不当警察当什么?”

“这么躺着睡小心脊柱侧弯变成驼背老爷爷哦小阵平。”

“你自己不也躺着!”

“不一样不一样——”

萩原研二摆出一副故作高深的表情,裹着毛毯慢吞吞的翻过来伸出一根手指朝他摆了摆:“我这叫意念瑜伽,在温暖的条件下充分舒展身体可以起到延年益寿的效果哦。”

松田阵平看看面前裹得像蚕蛹一样的家伙:“……你是不是以为我傻?”

“哎呀,忽悠小阵平失败了。”

萩原研二熟练的躲开松田阵平扔来的书凑到矮桌前去吃仙贝,刚刚端茶回来的诸伏景光和伊达航则是被屋内温度冻到浑身一抖,后者赶忙去摸遥控——19度。

哪怕是夏天,这个温度也属实有点太低了。

现在正是下午二点钟出头,太阳没有了正午的毒辣,反而暖洋洋的,照的在那画画的降谷零头一点一点的迷糊起来,听见门响声才打了个哈欠,努力的从舒适圈中挣扎出来朝两人扬扬手:“哈啊——辛苦了——”

“所以说不要躺着看东西啊!”

伊达航三步并作两步,熟练地一把将两个没骨头的家伙拎起来拐到桌子边。毯子离奇失踪,正端端正正坐在桌边吃第二个仙贝的萩原研二露出了一切尽在意料之中的表情。

松田阵平没好气的给了他一眼,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后颈——光论力气,班长真的是他们几个人里面数一数二的了。

为了拯救籍籍可危的友情,萩原研二咳了两声转移话题:“云居刚刚怎么突然说自己想当警察?我们很快就毕业了,明明到时候被分配到哪个部门才是最头疼的吧?”

大家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到了坐在资料堆里的云居佑安身上,后者眨眨眼睛,慢慢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来着。”

“诶——是嘛?刚刚说这句话的时候你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样的。”

众人随着萩原研二笑眯眯的目光望过来,那莫名熟悉的压迫感让云居佑安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个冷颤。

要是不好好说实话的话,感觉绝对会被骂。

他低头抓住衣角揉了半天,最后还是小小声的开了口:“我只是觉得,如果我父母没有死,我可能还是会当警察吧。”

萩原研二一愣,他们当然是知道那件事的。

父母因炸弹死去,案件却石沉大海,他们五个偷偷溜进档案室查过这桩案子,死伤数十人,不管怎么看都是一起性质很恶劣的案子才对,偏偏上面轻飘飘一句话就扼死了这起案子的未来:嫌犯自尽身亡。

所有的证据好像都指向着这一个答案,但莫名其妙的违和感却挥之不去。

所以他说,他是想查明这件事的真相才当警察的。

好像这个理由比起什么找到某位重要的女性和想揍警视总监一拳好像正经又肃穆好多,但是浅羽怜赞同了萩原研二的想法:“你想的是没错的,研二,佑安这孩子,一辈子几乎都是在为别人而活的呢。”

年长者在说出这话时喝了口茶,完全不在意在场几人惊讶的神情。

“跟小幸有点像,但同时,佑安也是个很自我的孩子来着,这一点跟你一样哦,景光。”

其余人疑惑的视线投来,莫名其妙被拉入话题的诸伏景光一头雾水。

“好了,景光的事之后再说。”他将茶杯放下,双手交叠在腿上,用那双温和的眼睛看向他们:“那么接下来,你们能向我保证,我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你们都不会告诉佑安、不会影响到你们之间的友谊吗?”

他们目光相交,由班长代替大家郑重的点了头。

“好孩子。”年长者如释重负的笑了。

所以他说的这句话,是否就印证着,今后的云居佑安终于会为自己而活了呢?

萩原研二不敢保证。

但哪怕只要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哪怕只要迈出那一小步,都是走入未来的证明。

而只要他走出那一步——挚友们做出决定。

我们就会拉着他,不管不顾的向前冲。

“——怜哥!那怜哥呢?怜哥要是看到你这样他不得心疼死!”

咆哮终于有了回音,身下人不断抽搐的躯体逐渐放缓,直至极轻的颤抖,失焦的瞳孔终于回神,好像做了一个极漫长的噩梦一样,他轻声叫他的名字:“阵平……?”

松田阵平的肩一瞬垮了下来,如释重负,双手往后一撑就草草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道:“你这混蛋……终于醒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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