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来安慰他的友人结果被带偏,现在两人就像是在争论超级英雄是否存在的孩子一样,而较劲不过的对方开始耍赖,坐在地上鼓着脸气呼呼的看着他,非要他在所有人面前发誓服软才肯拍拍灰站起来。
我发誓,降谷零笑着想,他现在一定是板着脸等我的回信。
于是他服了软,果不其然看到对方的下一句来话:「班长等会儿在门口,我跟大家出去一趟,要帮你买什么东西吗?」
降谷零稍微想了想:「好像没什么。」
「那好,一定要去啊。」
两声叩响,是约定好的结束语,降谷零将信封收好,突然才想起瘪瘪的牙膏。
“如果要去便利店——”
空荡荡的走廊。
他有些无奈:“跑的太快了吧……”
——
“我还是想当面道歉,白天在道场真是对不起了,我说的过分了。”
“佑安告诉我了,没有啦。”
两者并肩走在街上,夜晚的东京依然美丽,街边明灯盏盏,人流如织,降谷零从怀中抽出信封朝伊达航扬了扬,后者惊讶挑眉,随即也从兜里摸出相同的信封。
二者一对视,同时笑出了声。
降谷零抹去笑出来的眼泪:“难怪他那么果断说班长你在门口。”
“他在信里说的是降谷你在门口等我,想聊一聊。”
天知道当两人真的在门口遇见对方有多惊讶。
两人笑了一会儿后,伊达航有些感慨:“云居啊……真的是很细心的人。”
降谷零笑着点了点头。
云居佑安在不认识的人看来是相当不和群的,性格平淡冷静,似乎对什么都不在乎,整个人就像座亘古不变的山。
只有相处过的人才知道这家伙跟外界的认知几乎是完全相反的。
“还是对不住了,我老爸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伊达航再次致歉。
“我记得班长你父亲也是警察吧?”
“是啊……在派出所里当巡查长,虽然很瘦,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我很尊敬他。”
伊达航脸上浮现出怀念之色,随着他的描述,一个瘦削而五官刚毅的男人叼着牙签出现在降谷零眼前。
“……如果那天我老爸能够强硬点抓住那个男人的话,就不会出现受害者,正义也能得到践行!”
伊达航话语中带着些许戾气,但很快又被自己笑了笑盖过去:“抱歉,让你听我说了这么无聊的事情……买完东西就回去吧。”
二人一心埋在货架前,全然没有注意到门口进来两个手持.枪.支的男人。
“砰!”
枪.响炸破宁静。
“你好,请问一下外守一是你们这的客人对吗?”
昏昏欲睡的店员抬起头,看见一位身着黑衬衫的年轻男子,语气还算礼貌,只是表情有些不善。
“找他有什么事吗?”
对方这模样好似过来寻仇的,实在是令他不得不打起精神。
年轻男子回答道:“他欠了我家人一笔帐。”
“那您……”
店员哪怕再傻都知道不能随便透露客人消息,再说了这人能找过来,说明绝对是打听过了,既然如此怎么不直接去外守大叔的洗衣店?
“哼,当初一不留神就被跑了,我要是再去找他岂不是又功亏一篑?”
年轻男子神色更加阴沉,店员一看便砸舌暗自不妙。
也是了,外守一面相憨厚老实,一看就令人心生信赖,这位的家里人多半只跟对面约定了口头协议,难怪不去报警,只自己过来找。
看这样子这笔账还不小。
店员急忙赔笑,他可不想被卷进什么麻烦里。
“这位客人……”
因为云居佑安的嘱咐,松田阵平三人去汽车店逛了逛,回头再来摩托车店这里找他集合,眼力好的松田阵平远远就看见熟悉的身影。
“云——”
松田阵平刚想喊人就被一旁的幼驯染一把捂住嘴巴,拽着这两人找了个掩体躲了起来。
“萩?”
松田阵平疑惑看向萩原研二,后者朝他们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那道身影。
他定睛一看,那人侧身倚在墙上,点了根烟。
不得不说,云居佑安长相的确优越,骨相清晰立体,面容线条却相当柔和。
两者协调之下使他容貌的攻击性极大减小,哪怕平时不怎么笑,其实也并不显得他难以靠近。
但跟平日不同,明明他只是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身旁却像筑了道厚厚的墙,风雪不息,冰封万里。
他的侧脸被投下的阴影笼罩,点点猩红闪烁,烟雾模糊面容,叫人难以看清他表情。
萩原研二看到那人脚边散落的烟头锁眉,以眼神询问诸伏景光。
后者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云居佑安是何时学会的抽烟,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抽烟。
不如说,这个人的性格也就是这样,你若不问,他就什么都不说。
他似乎隐瞒了很多,像一双耳朵高高竖起的兔,每当他人想要靠近之时就受惊跑走。
他本来觉得自己早已习惯云居佑安这种风吹草动都要立刻逃离的态度,自己贴上了他不过是怕生的标签。
只是这一眼,就一眼,他便似乎明白了很多东西。
这个人好相处吗?是的。
他平和,友善,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承诺的事一定会做到,当有人向他请求帮忙时也会尽力而为,是好学生,好孩子,好同学。
可又似乎不是的。
认识这么久以来,直到进入警校之前,真正能跟云居佑安称得上是朋友的好像也只有他跟降谷零两人,他也有些奇怪,曾因此事问过同学,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
“云居啊……怎么说呢?他人真的很好,也没有任何冒犯我的地方,我只是觉得……”
那个人抓了抓头发,有些歉意的看着诸伏景光说道:“我只是莫名其妙的觉得没有办法跟他成为朋友。”
诸伏景光当时也不过心血来潮,只当作是某些特殊情况,并没有太在意。
毕竟没有人可以让所有人都喜欢,让所有人都能与他做朋友,总是会有人容不进他人的圈子。
但是现在,他似乎才迟迟理解这究竟为何。
人类其实是相当敏感的。
无论再热情、再真挚、再不顾一切的人也无法永远守着一扇不开的门。
因为心知道,门的主人不愿向他人敞开,所以它套上重重锁链。
于是,他人的心看见了这扇门,它看见层层的锁链,遥远的距离。
所以它说,这是一扇不开的门,告诉人们最多短暂的在门前停留片刻,随后离去。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门,为什么独独非要等他呢?
于是人潮掠过,而门都也同样不对此作出半点应答。
他们退缩,他们离开,任凭锁链一层层加重。
可是那我呢?
诸伏景光想。
那我们,为什么没有这样觉得呢?
手抚上胸口,感受着心脏一阵阵跳动,他恍惚间得出了一个荒唐到极点的结论。
因为我们也是这样的吧?
是啊。
是的。
因为我们是同类。
——我们也是「敲不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