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本,拥抱,我。”贺黎问他:“只能选一个的话,你选哪一个?”
“……贺黎。”
贺盛景的眼睛被一只干燥的手遮住了,他听见身后自那人胸腔发出的声音,似一声叹息。
“真乖。”
声音逐渐模糊,他抽条长高,来到十五岁,用少年人青涩的手掌,鼓足勇气去拉贺黎,带着西装革履的他,从那个被许多视线盯着的家逃离。
“我在外面打工,还租了房子,跟我走吧!”
“你在家里一点都不开心,你从没笑过!”
贺盛景上挑的眼睛充满笑,亮晶晶地看向那个他从家里偷出来的人。
他期待会从那人脸上看见满意的表情,可最终还是落了空,贺黎始终如一的冷淡。
眼睫遮住半个瞳孔,顿了两秒,他又恢复了笑。
他期待地问:“那我们去玩吧,贺黎。”
“我想让你开心一点。”
贺黎似乎在思考,他们站在马路边,路口红绿灯互换了三轮。之后,他看见贺黎轻轻点了下头。
贺盛景无法形容那一瞬间他的心情,尽管是在梦中,睡着的他也因梦里快乐情绪感染上了笑。
“真好啊。”
梦里的他喃喃自语。
“你送我这个”贺盛景看着贺黎递给他一个银色坠饰,是兔子造型。
“好丑。”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想接过,动作却突然停了。
“给我带上。”贺盛景眯着狐狸眼发号施令,他在试探贺黎的底线。
贺黎的底线深不可测,他本以为像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不会屈尊降贵,结果他亲爱的哥哥弯下腰,像一个贴面环抱的姿势,为他带上了。
一瞬间,贺盛景听不见城市的人声鼎沸,树冠的百鸟争鸣,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
“超过一百二了,冷静。”
贺黎放大的脸在眼前,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心率。
年少的贺盛景纯情得要命,他猛地后退了一大步,控制不住地大喘气。
“我……你……我带你……”
他忍着泛上脸的热,咬紧后槽牙,挤出一句话:“我们回家!”
回到出租屋,他和贺黎并肩躺在床上,心如擂鼓,房间没开灯,月光洒在床面,人体苍白如纸。
“还要听睡前故事吗?”
他听见贺黎平静的声音响起。
贺盛景快睡着了,他蜷起身子,额头抵着贺黎的小臂,哼哼唧唧地同意了。
“很久以前……”
陆地北方有一处灵脉,世间流传了两千年,从未有人真正确定那处宝地的具体位置。灵脉周围有一族,被称作守脉人,守脉人约千户人口,以乡落的形态聚居。
只闻世间有缘人偶有奇遇,幸得引路人,作客灵脉之乡。
灵脉之乡因时间流速与外界不一致,又被称为“永生乡”。
乡内一日,外界一年。任凭世间改朝换代,白驹过隙,乡内依旧自给自足,独立而居。
是故,有奇遇之人,只得蜻蜓点水,走马观花似的短暂造访。
不然,便真成了世外桃源留半载,入世已无旧人识。
又说,从永生乡归来之人,对乡内草木鸟兽、人文风情,无不啧啧称奇。于是佳话愈传愈多,愈传愈广,终为神话。
世人争相苦索那奇遇,流传下来的唯一线索就是——引路人。
引路一脉以银兔假面覆脸,腕上系着红铃铛,总伴随着一阵云雾出没于山野。行踪不明,忽隐忽现,只有清脆铃声提醒外人所去何方……
“呼……呼……”十五岁的贺盛景以蜷缩的姿势睡在贺黎身旁。
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感觉到贺黎的目光凝聚在他脖前坠着的银饰。
偷来的东西总归要还回去。
“为什么要走?”贺盛景望着贺黎的背影问道。
宾利敞开的车门旁立着挺拔的身形,贺黎自始至终都背过身,没有留给贺盛景一个正脸。
“大少爷。”一旁身着制服的司机微微鞠躬,提醒着贺黎。
“哥……”贺盛景想去挽留,却被其余人阻拦。
他眼睁睁地看着贺黎上了车,避光车窗内隐约露出他如雕刻般的侧脸。
车启动的轰鸣,轮胎掀起的落叶,扬长而去的尾气,望无尽头的道路。
这些构成了停留在十五岁男孩记忆中有关贺黎的最后画面。
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凄凉且哀伤的,无力且悲切的……
弱者。
“弱者不值得同情。”
是第一次训练检验时,贺盛景完全溃败,文雲留下的话。
贺盛景将它纹在右手手腕内侧,一低头就能看见。
梦醒了,清晨第一缕光线打在手腕上,照亮了这个纹身。这幅场景,透过他的眼睛,刻入大脑。
只见他轻柔地,充满危险地舔了一下犬牙。
空气中传来疾速掷出利刃的声音,咻地一声,随即引发一声巨响。
房内一副巨大的木板轰然倒塌,数百张照片和金属物散落一地,照片似雪花随风掀动,交错之间,露出贺盛景偏执的眼神。
眼神里的含义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