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腊月的前两天,汨阳县落下今冬第一场雪。
开始仅从天上断断续续砸落下了一些硬巴巴的雪粒,小半个时辰后,雪粒转为连续不断的鹅毛大雪。
姜迎花守在摊位上,又愁又悔。
如果大雪下一晚上,明天两个表哥便回不去家里头了。
与过年有关的各种礼品,除了不经放的食物,姜迎花全买好了。
若早知今年第一场雪下起来就没个停的迹象,她肯定让两位表哥提前回家了。
此刻大约下午两点左右,摊上货物所余不多,姜迎花略想了想,收拢起所有东西,和旁边马大嫂道过别,半跑着赶回了北巷。
自集市走入家门,她发顶、肩头上已经落了不少雪。
来不及将沾上身的雪拍干净,她把摆卖的货物往堂屋一堆,回卧房取了钱,先奔至主街糕点铺子买了梅花香饼四盒,又回到摆摊的集市,越过摊子,直跑向肉摊。
时辰不早了,本不该有剩肉的,但,天寒地冻,肉也不大好销,姜迎花看到肉摊上还剩一整条猪后腿,目测有个二三十来斤。
姜迎花庆幸自己运气好,“郑叔!劳驾你帮我从这上头割十六斤肉下来,分成四份。我要提着走,还麻烦你帮我用草绳串好。”
她指着条凳上的颜色新鲜的后腿肉,坐在摊内的中年汉子觑了她一眼,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拿起磨刀棒磨了两下刀,自猪腿上的肉割了一大半肉下来,撂到秤盘上。
“割多了一点,这种天肉经放,全拿了吧?”
一开始称坨挪到十六斤处,秤杆往上高高翘起,郑屠夫把绑住秤坨的绳子往后移动了一段,秤杆才平。
由于他手虚笼着秤杆,姜迎花瞧不清具体有多重。
想了想,家里反正也是要吃肉的,就没多说什么。
“那就买了吧,分成五份。”她说,“多的肉另外分出来。”
话音落,人便下了刀。
分好后与姜迎花道:“十九斤六两。”
“……”
以为最多只多出一两斤的姜迎花默了片刻,解开荷包数了相应的钱出来。
将近二十斤肉提在手里,重量可不轻,不过姜迎花不是寻常女子,提着肉和糕点还是走的飞快,半点不带喘。
肉买了,糕买了,哦,再用油纸把自己做的小零嘴混包了四包,从屋子里将之前备好的年终福利全搬到堂屋,姜迎花便烧了壶热水,坐等两位表哥回了。
个把时辰后,走西城门那条线路的乘武表哥才率先回了家。
姜迎花迎上去,帮他卸了担子,毫不意外发现筐里不耐放的货全卖干净了。
“怪我没有早点跟你们说清楚,应该交代你们遇上雪天早些收工。”自责间,姜迎花倒了一碗热水递给陈乘武。
她只讲过遇到雷雨天别在树下躲雨,要早点回家,没交代过雪天也一样。
陈乘武不觉得有什么,边接过茶碗暖手,边笑呵呵地分享:“哪里怪得着你?瞅见下雪我就抓紧往城里赶了,半点没带耽搁的。只是我运气好,在城门口遇到了好心人,把剩下的货包圆了。”
他今天回来的时间比平时还稍晚些,姜迎花哪里不知道?
几个表兄弟一惯报喜不报忧,不想要她多操心的,姜迎花不好戳破。
罢了,赶紧让他们回家才是正经事。
“二表哥,喝完热水暖过身子,赶紧回房收拾收拾东西吧。”姜迎花叫他一块儿把陈乘文的东西也收好。
“我瞧这场雪下得大,万一一夜不停,明天回乡的路便走不了了,不如你们趁现在雪没封路,赶紧走。”
当下陈乘文还没回来,不过无所谓,陈乘武带着东西出城,只要不走官道,两兄弟总能碰上的。
“你见到乘文表哥赶紧拉着他一起回樟木村去,他今天有没卖完的货不要紧,带回家去,你们吃了便好。连带装货的箩筐也等年后天气晴朗,复工了再拿过来。”
另外,姜迎花告诉他,自己准备了四份年终福利,表兄弟四人,每人都有。
她提前拿包裹把除了肉以外的其他东西都包上了,共四个包裹,每人一份,东西都是平等均匀的,不怕弄混,陈乘武直接挑着走就行。
于是陈乘武回来后几乎片刻没歇,匆忙收拾一阵,去主屋跟姜老汉、姜承香道别后又重新启程。
姜迎花送他出城,到了城门口踮足眺望一番,没看到城外路上出现陈乘文的身影。
“算了,反正明年会见到的。”
无论晴雨,城门处一直都有守卫。
姜迎花拉了拉陈乘武箩筐上系的绳,“城门口风太大,我还要几句话跟表哥说,走,去背风的地方吧。”
陈乘武随着她的步子向城角走去。
蓦地,姜迎花从袖袋里掏出四个红封,回首塞入陈乘武手里。
“几位表哥还有乘风表弟,多亏了你们数月来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帮忙为我做生意。你们风里来雨里去,从不叫苦,从不喊累。因为有你们,才有我的今天。
我心头有千丝万缕的谢意,言语难表其一,唯予小小红封一枚。我知道这难以慰劳你们数月所受的风吹日晒之苦,还望你们不嫌。”
要不是肩上的担子太重,陈乘武险些要向后弹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