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我把它挖出来,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巨树疼惜地望着他:“可是孩子,这样你就活不成了。”
郁离跌坐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胸膛,笑了。他在巨树的指引下,找出来几颗幸存的灵笋,灵笋中飘出一点淡淡的光,在他脸上蹭了蹭。吞下三颗灵笋,他寻到一块尖利的石头,剖开自己的胸膛,额头滚下一连串的大颗汗滴,他咬紧牙关挖出了心脏。
碧绿色的心脏如同不含杂质的翡翠,一鼔一鼔,在郁离掌心跳动,他弯下腰轻轻将心脏埋进巨树脚下的土壤。
巨树又是一声叹息,为他送上了最后一场轻雨:“孩子,我赐予你足以复仇的妖力,灵笋只能保你三日,想做什么就快去做吧。”
郁离最后拥抱了一下巨树,将鼠爷的尸体收进常静送他的金链,随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他迈出碧影山时,是夜晚。漆黑的天上没有一颗星子,他没有心情感受山外世界的新奇,匆忙辨认了下方向,便开始匆忙赶路,毕竟他的生命只剩下三天。
路途遥远,他赶到大昭皇城时,已过了两日。郁离循着常瀞的气息翻入丞相府大门,来到常瀞窗前。小厮被他开窗的动静吸引过来,前来查看,无奈之下,郁离用了点手段让小厮沉沉睡去。
常瀞闭着眼躺在床上,月光从开启的窗户外溜进来照在他脸上,好让郁离能够看清。
他瘦了,郁离难过地想。他取出仅剩的一颗灵笋,推进常瀞口中,看着灵笋渐渐融化,滑入常瀞的喉咙深处。
不知不觉泪水流了满面,还有一些滴到了常瀞的脸上,领口里。他低下头,在常瀞脸上蹭了蹭,轻轻合上窗子。
最后一日傍晚,他站在了大昭邻国——大胤里气隐宗的门口。他已经根据碧影山留存的气息确定了,那群黑袍人就是来自于气隐宗。
郁离手指幻化成坚硬的利爪,两根尖牙露出上唇,带着怨恨的妖力暴涨,轻易收割了预备惊呼的守门弟子的性命。他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敌意,直接冲进第一重院落大开杀戒。几天前在他眼里无法战胜的敌人,如今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发现动静前来迎战的弟子纷纷落败。
血,大量的血喷溅在他的脸上,衣服上,可他丝毫不惧,越杀越兴奋。
转弯处,郁离与那夜出现在碧影山的黑袍领头人迎头而见,几招之下,领头人轻松被擒。他盯着领头人痛哭求饶一张一合的嘴,满心都是小灰在他怀中逐渐冰冷的样子。
“你最该死。”郁离冷冷道,一手拧断了领头人的脖子,再回头时,双眼在夜色中闪着刺目的红光。
在郁离接连手刃几大长老后,气隐宗的弟子失去了抵抗的战意,四处逃窜。但是他们逃跑的速度,是快不过郁离的。
短短一个时辰,气隐宗血流成河,郁离还不肯停下,他着了魔般踹开一扇扇门,用利爪刺破一个个胸膛。
直到他走进柴房,发现了一个蜷缩在柴堆里的小姑娘。见利爪袭来,小姑娘恐惧地嚎啕大哭。那哭声如惊雷,强行唤醒了处在疯狂状态下的郁离。爪尖悬停在小姑娘头顶,然后又收回,他这才看清自己身上溅了多少血。
良久,郁离在小姑娘的哭声中踉踉跄跄转身离开。他出了城,在离大昭不远的树林里爬上一棵最高最粗的树,找了一个能隐约看清丞相府的枝丫坐下来。
太阳升起时,郁离闭上了眼睛。
……
妖死了,会去哪里?
从前,郁离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当他再醒来时,问题有了答案。
他来到了酆都,这里是所有鬼魂在轮回前的暂留地,也是,恶鬼们赎罪的炼狱。
“轮回与你无关!你说说你身上染了多少血,背了多少条人命!”高台之上的判官砸了一下惊堂木,桌上的无字书开始浮现出一行行文字,“让我看看,嗯?为报仇?”
“是,报仇。”郁离喃喃重复,眼里没有光彩。
判官把无字书看完,抽噎了一下,背过身擦擦眼角,又重新板起脸转回来:“你被杀性蒙蔽了双眼,是报了仇,但你不分黑白屠了气隐宗满门,杀了不少无辜杂役。你已成恶鬼,需要在炼狱赎罪。赎完罪看你表现,表现好有可能会有轮回的机会。”
他听到轮回二字,想起鼠爷,眼睛亮了亮:“那小灰,你前几天有见到一只鼠妖吗?”
“鼠妖?”判官见他的经历实在可怜,在书案上翻腾半天,告诉他,“那只鼠情况有点特殊,他死去的时候,灵魂都成了碎片,来不了酆都。”
“……那?”
判官道:“他没有轮回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