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禾抿了抿唇,她有了一种很新奇的感觉,不是很好的感觉,似乎和厌恶很贴近,可不是厌恶。安禾想,她的伤是他带来的,他也是真的想把自己推入烤炉里。他真的是一位很矛盾的人。
安禾关上烤炉的门,又咳嗽几声。男人的手贴上安禾的脖子,他什么都没说,一张漂亮的脸稍微露出些心疼就能将人完全迷惑,更何况他眼中的心疼是那么的真切,就好像安禾的伤真真切切的让他的灵魂疼痛起来。
安禾垂着眼轻轻吐出一口气,抬手,虚虚的覆上男人的手,抬眼看向男人,一双杏眼,还含着刚才未落尽的泪花,眼圈通红,脆弱又可怜。
“我从未背叛过您。”安禾说得情真意切。
“卜考过。”男人说,“你没有说真话。”
安禾的眼前,男人变成了虚影,后变成平面,再变成清晰的人体剖面图,所有血管里都能看到,或感知到血液正在奔腾,每一个脏器都在有力的运行。他是活人,这说法不准确,他是活着的。
心脏的肌肉一鼓一鼓,光是看着,就似乎听见了那强烈的跳动声。
安禾闭了闭眼,重新睁开。
安禾说:“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莱利特先生做了什么事情,让您觉得我背叛了您。”
“你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血迹,在他肩膀、腰部、脖子迅速的晕染开,之前金闪闪的星星徽章通通不见,只残留布料被撕扯后明显的痕迹。淡褐色的眼睛越来越淡,一点蓝色的晶光在瞳孔中散发,逐渐扩散。
“你没有选择同我一起死去。”男人带着淡淡的忧伤说。看向安禾的目光里有些希冀,“卜考过,证明你的忠心给我看。”
安禾呼吸微顿,小小声的说:“现在夜深,吃太多不好消化。您知道瘦肉汤吗?很好吃,暖胃,最适合做宵夜。”
男人盯着安禾看了一会,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审视,目光锐利的紧盯着安禾,不肯放过任何的一丝表情;安禾想,他反复无常,偶尔给予下位者一丝关怀,更多是无时无刻的审视和警惕。安禾心软了,她可怜他。他非常的不安,似乎长期处在缺乏安全感的状态中,无意识的处在痛苦之中,或者说由于对自己处境的清楚,理智地将痛苦深埋,也成为一道轻易就能被拉爆的炸弹,等爆炸的那一刻,□□与灵魂全部粉碎。
安禾掩着唇,假意的咳了一下,放下手,缓缓的笑了起来,眉眼淡白。安禾向来对自己面容上的温柔是极致的利用。
过于温暖人心的气质,反面之下,是内心的极致冷漠。
“或者,您告诉我,您想吃什么?”
冷漠:可怜他,知晓他内心的痛苦,仅此而已,仅此而已。每一个人都无法插手他人的苦难,她只会旁观,怜悯。
“卜考过,莱利特说你是怪物,当真没错。你的心,比怪物还冷血。”男人嘴角扯出笑来,有些神经质,“我们在一起五年,你还是背叛了我。卜考过,没人比你更狠心。”
“卜考过,最后一次,证明你的忠心。”
“你还记得我喜欢的食物是什么吗?”
安禾内心清楚,男人现在看着像是被伤透了心,身上有种破碎忧郁的美感,如同一株遭风雨捶打后的白玫瑰,没有什么攻击力,有的只是让人沉迷在他的美丽之中的魅力。但是,他,随时都会翻脸将安禾推入烤炉中。
不知道冷江他们会经历什么呢?她经历的就像是一本小说中的留白部分,不曾写出来的隐蔽角落,安禾想。
在留白中,时间是断裂的。跳跃的,连续的时间只在主线之中。
安禾想,面前的这位男人,在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多少个时段?
下一个时段,她会死吗?
男人的问题是送命题。
男人喜欢卜考过,卜考过现在是安禾。
留白没有任何限制。
或许卜考过先前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也许死了,也也许还活到了下一个时段。
安禾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让爱人殉葬,由爱生恨么?那大约爱得很深很深,于是过分强烈的爱欲,变成了侵占爱人生命灵魂的利器——我爱她,妄图永恒。
安禾说:“您喜欢什么?我做什么你就喜欢什么。”
男人突然抱住了安禾;安禾睁大了眼睛,双手抵在胸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男人闷闷地笑了几声,就像是在哭,由哭泣挣扎出来的笑,咸咸的,有些痛苦,又有心满意足的愉悦,他的心分成了两边,一边理智得鲜血淋漓,一边甘愿沉浸。他是一位在刀尖上快乐跳舞的疯子。
男人放开安禾,抓住她的手,打开烤炉的门,用力的将安禾推了进去。安禾瞬间有了失重感,灼热的火焰迅速将她包裹,她的脚悬空了,烤炉变得无限的大,下面变成了真正一望无际的火海,周围一切都是黑暗,微余男人站着的地方是光明的。
安禾抬起右手,一支速度极快的光箭瞬间穿过了男人的胸口。
[武器袖箭,附加天赋技能——定向捕猎。]
安禾的视线上方,数不清的烤熟的婴孩摇荡着。安禾闭上了眼,坠落进火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