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陆小凤却点头道:“就是等。”
“什么意思?”
苏申夜解释道:“他们若是有实力报仇,根本不用等上两年。因此他们知晓仲雪姑娘再次到来,必定会找机会再度绑架她。故而我们只需在这里等他们自投罗网。三位放心,只要他们敢来苏家别院,我定让他们有去无回。”
这话苏申夜来说自然是无人不信。解决了最为忧心的事,几人喝起酒来也更为畅意。
随着一杯杯重新斟满的酒,天色逐渐暗下。
床上,云初霁仍旧昏迷不醒,床头放着从她身上拿出的药瓶和装有鬼蝉的罐子。花满楼守在床边,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静静陪伴着。
静谧之中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口停下。
“花公子,你在吗?”仲夏边拍打房门边呼喊,声音不大却很着急。
花满楼担心吵醒云初霁,立刻起身开门。
“什么事?”
“你知道雪儿去哪里了?”见花满楼摇头,仲夏脸上汗珠更多,眼中满是担忧,“她说是要找陆小凤,结果现在都没回来。她的身体如今都是靠药物维持,之前贸然离家误了那么久已是不妥,今日可不能再少一顿。你说说看,她到底跟陆小凤跑哪去了?”
花满楼答不出,又见他已是急得六神无主,于心不忍,道:“你莫着急,我陪你一起去找。”
仲夏立刻感谢道:“好,多谢花公子。”
花满楼反身将门关好,才和仲夏一同离开。
云初霁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两人的交谈,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瞬、一刻,又恍惚有一生那么长,她突然感觉身前多了一抹黑影。虽然意识还未清醒,但她能感觉到这不是花满楼。黑影俯下身,伸手摸向床头。而云初霁也终于艰难地睁开双眼。
一时间,四目相对。黑影身着黑色夜行衣靠,黑巾蒙面,仅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云初霁总感觉在哪儿见过这双眼睛。黑衣人没想到云初霁会在此时醒来,微微一愣神,抓住床头物件,便要抽身离开。云初霁反应倒也不慢,立刻握住其胳膊,顺势起身便要扯其蒙面面巾。然而她到底身受重伤,几番交手不仅未能得手,反被黑衣人当胸打了一掌。黑衣人倒不恋战,一能脱身,立刻离开。云初霁望向床头,只见一药瓶,再摸怀中没摸到罐子,便知鬼蝉被夺,立刻追出门外,却哪里还有黑衣人的影子。
云初霁原也不指望着能追上黑衣人,一到外面,立刻运起内力放声大呼道:“来人,救命!”她想的极好,想要鬼蝉的,无非是别院中的人。夜晚寂静,这一声喊必然能引来不少人。黑衣人为防暴露身份,也必定会来。可更换装束很是不便,通过赶来的时间长短,便能大致锁定嫌疑人的范围。再比对他们的眼睛,必能找出黑衣人。
那厢花满楼跟着仲夏离开不远,听到喊声,大惊失色,立刻返回。
“出了什么事?你可受伤?”
云初霁见到他,稍感安心,答道:“方才我房里闯进来一黑衣人,抢我东西。”
仲夏问道:“花公子刚离开就有歹人来,动作这么快,莫非一直盯着这里?云姑娘,你屋里有什么,值得歹人这么上心?”
云初霁含糊其辞道:“自然是重要物件。”
很快,时梦之和程万战也到了。最后来的是在东北角喝酒的陆小凤、苏申夜、范一彪和仲雪。汪增全等四人和宋丹青都未出现。
云初霁捂嘴轻咳,借机用手挡住诸人下半张脸,一一扫视过去。突然,她的神色一凝。她找到了那双眼睛,但是眼睛的主人却是一个她万万没想到的人物。
仲雪?怎么会是她?云初霁替她把过脉,那时候她身体虚弱,也的确不会武功。难道这只是她的伪装,她是用某种药物控制了脉象?
“陆小凤,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云初霁借与陆小凤搭话缓缓上前,在经过仲雪身边时,她出人意料地猛地握住仲雪手腕,轻轻往前一带,仲雪站立不稳,惊呼出声,立刻往云初霁身上倒去。好在范一彪眼疾手快将仲雪扶住,否则就云初霁现在的身子,还不一定能支撑住她的分量。
云初霁疑惑地看向仲雪,她能感觉到仲雪的确不会武功。而且她还趁机又把了一次脉,依旧浮细无力。那种药会使得正常人脉象虚浮,亦会令习武之人难以凝聚内力。按理说,若仲雪是黑衣人,偷袭前一定停了药,而就算偷袭后即刻服药,也无法见效这么快。
范一彪哪里知晓云初霁心思转了几转,扶稳仲雪后,略有不悦的问道:“云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也不怕两人一起跌倒。”
陆小凤察觉到不对劲,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等云初霁回答,仲夏抢着说道:“云姑娘说她屋里出现了一个黑衣人,还抢了她东西。”
范一彪反应到快,连忙问道:“有东西被抢了?难道说是鬼蝉丢了?”
鬼蝉二字如一道惊雷,顿时引发了轩然大波。仲夏连声质问道:“鬼蝉?你拿到鬼蝉了。”
云初霁知晓隐瞒不住,只好点头道:“是,被抢的就是鬼蝉。”
程万战素来看不惯云初霁,趁机鄙夷道:“云姑娘好重的心机,拿到了鬼蝉,还骗我们替你找人。”
苏申夜心思转的极快,立刻明白云初霁先前举动的意义,问道:“你方才莫非是在试探仲雪姑娘?”
仲夏立刻反驳道:“黑衣人怎么可能是我家小妹。”
苏申夜道:“那是自然。我可以作证,仲雪姑娘一直与我们在一起,未曾离开。”
范一彪连忙附和道:“我也可以作证。”
程万战分析道:“要么是云姑娘认错了人。要么就是有人假扮。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怎么看都不可能被错认成姑娘家,除非……”
时梦之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不是我。”
程万战不由缩了缩脖子,想到如今两人全是盟友,立刻改口道:“还可能是胡跖,他身形矮小,指不定就看错了。而且他又是惯会偷鸡摸狗的。对了,他们四人都没来,估计错不了,就是他们!”
这分析虽然有理,但云初霁不认为自己看错了人。那双眼睛的主人,不是仲雪,又是谁?难道真有人连眼睛都能假扮的如此之像?可那人又为何要假扮成不会武功的仲雪?那人不可能预测到自己会那时醒来,又为何提前假扮好?一团团疑问萦绕在云初霁心间,直堵得她心头发闷,继而只觉喉头一阵腥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鲜血中有些许未成型的幼虫正在蠕动。云初霁手按在胸口,又吐出好几口夹杂幼虫的鲜血,终于感觉舒畅了许多。
所有争论一同停滞,四周变得极为安静。仲雪因为一直在生死边缘徘徊,比其外表看上去胆大得多。她轻轻扶住云初霁,关切地问道:“你要不要紧。”
云初霁摇了摇头,道:“吐完感觉好多了。”
花满楼从另一边扶住云初霁,柔声道:“我扶你去休息。”
云初霁亦觉身上无力,更明白鬼蝉被夺之事一时间得不到答案,点头道:“好。”
程万战等两人走远,突然碰了碰范一彪的胳膊,凑到他耳边小声询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有鬼蝉,难道你见到了?”
既然已经说破,便再没隐瞒的意义。范一彪点头,不加掩饰地说:“嗯,今日仲雪姑娘帮她上药时发现的。”
程万战特意说的那么小声就是为了防止陆小凤听见,没想到范一彪丝毫未理解他的意思,依旧用正常的声音回答。他虽偶尔怕事,却自认不是个怂包,事已至此,干脆直面向陆小凤略有深意的目光,直截了当地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假设,可能鬼蝉并没有丢,只是云姑娘知道有人看见她有鬼蝉,所以来了这么一出,想让我们继续帮她找人。”
陆小凤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道:“我相信她虽然有所隐瞒,但绝不会故意作假欺骗大家。”
苏申夜同样不信任,道:“族长让我们找宗政堃,她也要找宗政堃,难道只是巧合?”
陆小凤道:“这世间本就有诸多巧合,否则怎会有无巧不成书这句话?”
范一彪虽然会因为保护仲雪而与云初霁争执,但他同样牢记云初霁的救命之恩,当即附和:“我相信云姑娘。”
时梦之略带厌恶地看了一眼血迹中那些幼虫,说道:“我也认为她没说谎,因为她的确也中蛊了。”
程万战倒是现实,转变也是极快,直接说道:“既然真的是被人抢走了,那我们现在也用不着找宗政堃,赶紧追查黑衣人才是正事。”
范一彪却不认同,皱眉道:“难道就不能两个一起找?找到宗政堃对云姑娘来说肯定也很重要。”
程万战轻蔑地朝范一彪摇了摇头。他始终没忘记整件事的正主,转向仲雪,略带讨好地说:“那种人哪比得上仲雪姑娘要紧。”
谁知仲雪并不理睬他的讨好,摇头道:“你也好,我也好,他也好,都只有命一条。同样一条命,如何能比高低?能有贵贱?所以,于你,于我,于他,于任何人,都值得活下去。”
“说得好。”苏申夜抚掌点头,“既如此,便一起找。”
陆小凤望向仲雪,眼中满是欣慰。前段时间那番话果真有用,她终于不再因自责而过度看轻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