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杭将秋千推得更高了,高星沉也不说话,只是沉默着由她推。瑶杭推着推着起了坏心思,手下用力一搡,秋千飞了出去,高星沉扑通一声掼到地上,摔了一嘴泥巴。
高星沉吐出嘴里的草,回头凄厉地叫道:“迟宛白!”他越想越委屈,竟趴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心中大概真得气了,两只脚恨不得把地上踢出洞来。
瑶杭上前翻过他,见他真得哭得伤心,又手忙脚乱去给他抹眼泪,可是他却是越哄越哭。
高星沉指着瑶杭哭道:“迟宛白,我是煎蛋吗?你还给我翻个面?看着我哭你是不是很得意?”
瑶杭满面尴尬,高星沉哭到最后开始干嚎。
何霜澄手里提着只扑腾的老母鸡站在门口,看到高星沉在那鬼哭狼嚎,一脸诧异走了进去,边走边问道:“怎么了这是?”
高星沉见何霜澄去而复返,爬起来便冲过去抱住他,把他手里的老母鸡都撞得飞起来了,何霜澄赶忙去抓鸡,那鸡满院子乱窜,一时间院内乱成一锅粥。
何霜澄好不容易抓住鸡,又去拍了拍高星沉身上的泥,抽出怀中的帕子给他,“哭什么呢?”
高星沉拒绝接过他手里的帕子,觉得得有股鸡屎味,他抽抽嗒嗒地转过身,道:“你不去看温琳琅了?”
“看啊,”何霜澄蹲下开始杀鸡,他头也不抬道:“吃鸡吗?徒儿。”
高星沉摆摆手,怕杀鸡的血溅到自己身上,“我不吃鸡,你有事吗?师尊。”他蹲在地上,去看何霜澄杀鸡。
“哦,”何霜澄面上十分诚恳道:“乖徒儿,你要不要换个红色的眼珠子,跟你这头发极配的颜色。”
高星沉被何霜澄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双手撑在身后,愣了愣,连滚带爬跑了。
“他跑什么?”何霜澄松了杀了一半的鸡,那鸡满地扑腾,十分惨烈地叫起来,鸡血撒得到处都是。
瑶杭有点被恶心到了,出手一击毙掉鸡命,双手环胸,幽幽地道:“大概是您要抠他眼珠子给温琳琅吧。”
“小气鬼,抠出来,再安两个新的不就完了。”何霜澄抬头阴测测看着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瑶杭,“怎么把你也忘了,到时候抠你一个,抠他一个,给温琳琅弄两个不一样颜色的眼珠子,不得羡慕死那群小姑娘?”
瑶杭闻言,转过身子跑了。
“你们放心,我到时候给你们弄一排不一样的,高兴了换个粉色的,生气了换个红色的,想换哪个换哪个,以后我也就可以看你们眼色行事了……”何霜澄提了死透的鸡追了上去。
瑶杭哪里还敢听,一溜烟跑得飞快,还顺道跑去与高星沉说了,两人一合计,留了书信,先行去广陵了。
何霜澄甩脱了两个拖油瓶,乐呵呵煨了鸡汤,将鸡汤装好,掐诀测算他们的方位,又算出缙云仙都长辈来了,便收敛住自己的冥气,提着鸡汤赶去温仪他们落脚的客栈门口了。
蘅芷元君因着温仪伤势来得十分迅速,清绝君尚在闭关,南宫派都要急疯了,可是谁都走不开,又怕扰了清绝君,使他走火入魔。
蘅芷元君都不知该如何面对温仪,她眼中含了泪,声音却未有异样,她不敢哭,怕温仪还要反过来安慰她,只能忍着悲伤,摸摸温仪因着伤痛更佳瘦削的脸。
苏望庭原本就是个爱哭的,一见三人悲伤不已,又滴下泪来。
蘅芷元君忙安慰他,“玄同不哭,瘦了许多,下山时,脸蛋还胖乎乎的,如今瘦的都摸出骨头了。”
温修听了忙告了罪,他看到蘅芷元君到了的那一刻,眼圈不由得红了,心里有委屈,也有愧疚,还有就是感觉终于有人来给他撑腰了,他不用强撑着了,多日的委屈终于有人诉说了。“元君……”温修小声叫了声,眼泪便止不住地流。
蘅芷元君拉了温修的手,眼中掉下一滴泪来,摇了摇头,强忍住悲伤,有些懊恼地对温修道:“是我不好,该一同陪着来蓬莱的,守中都回缙云仙都了,我都不跟着一起。”
温仪赶忙让蘅芷元君不必自责,碰巧苏望庭想起,温仪的药用完了,温修赶忙支使他去买药了,怕他再引得蘅芷元君哭泣,温仪心中也难过。
苏望庭出门就遇到了何霜澄,他满面惊喜迎了上去,拉住他道:“诗凤师兄,你怎么来了?”
何霜澄见他面露疲色,两只眼睛也红通通的,便道:“成归呢?你这般憔悴,他都不管吗?”
苏望庭摇了摇头,“成归师兄还未归,诗凤师兄,琳琅师姐……”他说着又要哭。
何霜澄忙捂了他的嘴,将他脸都搓变形了,“我知道你想哭,但你先别哭,这鸡汤再不喝,怕冷了。”
苏望庭觉得何霜澄的手有股鸡屎味,但是又不敢说出来,只能忙收了眼泪,拉着何霜澄去找温修他们了。
温修见到何霜澄也是一脸惊讶,看他衣摆处还有暗色的血迹,可想而知一路艰辛。缙云仙都与苍梧隔了两千多里,饶是快马加鞭也是要废些功夫,蘅芷元君也只早到了两日,遑论何霜澄。
何霜澄看着温仪,见她瘦得下巴都尖了,头发披散着,只在发尾上扎了一条布条,面上依旧绑着白纱,身上的衣衫尽可能的简单,一袭素衣,让她整个人看着更加羸弱。他心狠狠地抽疼了下,用手捂着胸口,只觉得嗓子里一阵腥甜,不想竟吐出一口血来,两人一惊,忙凑了过来。
何霜澄忙摆手,他知道这是过于焦急吐血,并无大碍,于是示意二人不要惊慌,苏望庭赶忙扶住他,让他坐好,他却不肯坐下。
何霜澄擦了擦嘴巴,“无妨。”他盛出一碗鸡汤放到温仪面前,还未说话,眼圈不由得红了,他怕被人看出来,赶忙转身走向桌子前,从里面拿出梳子来,去给温仪梳头。他也分不清是自己喜欢温琳琅,还是李诗凤残余的执念了。
温仪一言不发坐着,何霜澄先是把她的一头青丝梳顺,挽了个灵蛇髻,他接过苏望庭递过来的玉簪,替温仪簪好,“师姐眼睛还疼吗?”
温仪道:“不疼了,你不必担心。”
蘅芷元君与温修对视一眼,看到何霜澄与温仪这副样子,哪里还有不懂的,只是她怕何霜澄如今心疼温仪眼盲,对她怜爱有加,可两人时间久了,只怕难免生出些厌烦,不如一开始便掐断吧。
温仪垂眸笑道:“你们这般,我倒不好意思了,都放心吧。”她又道:“我想独自坐会。”
“明日我们便要启程,诗凤也该梳洗下。”
“是。”
温仪听到关门声,面上的笑意顷刻荡然无存,她很怕家里这些人陪伴左右,不说话,他们怕她心生不快,说话,又实在是没有话题,绕来绕去,最后都要回归到她眼睛的事,大家又要唏嘘一阵,何必自找不快,没苦硬吃呢?
温仪回了缙云仙都也是闭门谢客,不怎么见人,何霜澄急得不行,他日日下山给温仪寻摸小玩意解闷,缙云弟子都说诗凤师兄的脚步要把缙云仙都七千级石阶磨平抛光了。某日他又下山转悠,看到店家养的狮子猫生崽了,逗弄了一会,觉得甚是可爱,与老板说了,老板忙翻了黄历,看了黄道吉日,他又找温修画了聘猫契,到了日子风风光光聘了猫来。
此时以至深秋,秋色明媚,满山皆是红叶,温仪正在窗下椅子上躺着,听窗外树叶随风飘动,心中有感而发,只觉得膝上一沉,随即听到一声软软的嗷呜声,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咕噜咕噜的,对着她的手蹭了蹭。
“师姐,这猫你抱着玩。”何霜澄声音响起,他声音压得极低,但是声音却很愉悦,那猫儿极通人性用着毛茸茸的脑袋拱着温仪,小鼻子湿漉漉的,温仪摸摸它,它舒服地四脚朝天躺在温仪肚子上,“你喜欢,我可先走了。”说罢,只听到一阵关门的声音,何霜澄又悄无声息走了。
温仪坐了起来,那猫儿舔了舔她的手指,幼猫的舌头极软,温仪笑了笑,低头轻轻抚着它。温仪摸到猫儿脖子上似乎系了一根绳子,她刚摸上那绳子,便有一股力量将他们两个结了契,她虽还是看不见,可是眼前是否有障碍,猫儿都会给她提示,这样她的行动也方便了许多,这让温仪欣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