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扰人的动静将舟潞从昏睡中唤醒,他刚睁开眼,就被捏住下巴强行抬起头,直面黎越泽那张帅脸带来的冲击。
四周昏暗,黎越泽的眼睛却在这黑暗之中尤为明亮,他跌进对方幽深的灰蓝色瞳孔聚成的湖泊,尚未完全清醒的意识一时间涣散,连那只正在作乱的手顺着颊侧弧度绕到耳后都没能及时察觉。
直到耳垂被微凉的指尖捻了一下,没有了那层手套作为阻挡,皮肤与皮肤直接接触,酥麻痒意瞬间从脊骨一路蹿上头顶。舟潞猛地向后退去,慌乱之下低声斥道:“黎越泽,你干什么!”
他动作幅度过于夸张,脑袋险些撞上背后棱角突出的岩石,却被黎越泽的手掌接了个正着,免去了再次晕乎乎的事故。
“快点哦。”黎越泽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舟潞只听到一声被掐断的怒吼,屏幕亮起的那点微光熄灭。
黎越泽闷哼一声,舟潞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指挥官若无其事收回手,手背隐约几道被摩擦划出的鲜明红痕。
他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却见黎越泽已经戴好手套站起了身,对着他伸出右手:“还能站起来吗?”
鬼使神差般地,面对这么一位令他本能恐惧的指挥官,舟潞将手递了过去。对面的轻笑稍纵即逝,让舟潞几乎以为只是脑袋不清楚产生的错觉。
皮革布料在他手心若有似无轻轻勾了下,滑而凉,舟潞缩了缩手指,借着黎越泽的力起身,又立刻松开手,背在自己身后。
“谢谢……”他眼神游移,向四周不停张望,唯独避开身前距离不过半米的黎越泽,声音低如蚊呐,“你……刚才在和别人说话?”
舟潞不知道自己是否出现了错觉,怎么感觉这里的环境,变得冷了一点点呢?
黎越泽唇角浅淡地弯起个弧度,还没开口,舟潞的通讯器又聒噪地响起来,后者一脸惊喜地与他对视:“有信号了!”
接通同时,洛澜的嗓门几乎要冲出这块小小的屏幕:“我已经定位到你们所在的位置了!就算你是指挥官也不能强迫人,我、我要去联邦法庭告你……诶?”
他怒气冲冲的控诉在看见舟潞之后就卡了壳,呆滞一秒,紧接着爆发出狂喜:“舟潞你还活着啊!太好了,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应该没有吧。
舟潞偷偷瞄了一眼,指挥官眼睫低垂,面色平静地按了按手背。
自己刚才那下应该撞得不轻……他有些心虚,在黎越泽看过来之前转移视线,咳嗽了两声:“我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洛澜恨不得钻进屏幕,确认过舟潞除了面色略显苍白以外,的确没什么伤口,连日的担忧也逐渐退去。
“再继续叙旧的话,可能就要出事了。”
黎越泽闲闲开口,顶着洛澜敢怒不敢言的注视掐断通讯。他捏着舟潞的后颈,将人转了个方向,正对那座汩汩的喷泉,浓重的血色让舟潞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又立刻意识到不对劲:“这,不是血?”
他这样敏锐的感知力赢得黎越泽赞许一眼,后者俯身,小章鱼从舟潞醒来后就一直扒着裤脚不放,黎越泽强行将它从青年脚边拎了起来,凑在舟潞眼前。
“变大了?”
舟潞伸出食指戳了戳小章鱼被捏得变形的脑袋,柔软触手顺着指尖缠绕上来,脑袋被黎越泽使力扯了两下,抻长成一条都没松开。
舟潞看它这样被黎越泽欺负,就生出点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连忙伸手拨开黎越泽的手指,将小章鱼捧在手心。圆滚滚的脑袋十分有弹性地晃了几下,表皮隐隐透明,暴露出其下平稳涌动的暗红色。
比起他昏睡之前,确实是大上一圈。
小章鱼一到舟潞手中,立刻从一副怂唧唧的模样变得吵嚷嚣张,“哦莫哦莫”叫个不停,触手飞舞,每一根都指着黎越泽的方向,发出激情澎湃的控诉。
它被指挥官捏脑袋踩触手,还被丢进这诡异喷泉里灌了个饱,现在找到了个靠山(疑似版),忙不迭上前告状,希望眼前这人能替它反击回去。
黎越泽在一旁似笑非笑,舟潞听得冷汗直流,只能小小声说:“你忍忍吧。”
他都不得不躺平了,还能反抗吗?
认清这个靠山也并不靠谱之后,小章鱼终于放弃挣扎,在舟潞手心摊成一张章鱼小饼,任凭舟潞怎么戳弄也不动弹,坚定不移地装死。
舟潞掩饰尴尬地轻咳两声,目光转向黎越泽:“指挥官看出来这是什么了?”
他这话问得笃定,黎越泽唇角弧度又加深几分,不置可否:“你应该也很熟悉。”
舟潞茫然指了指自己:“我?”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对这东西熟悉。
“哦?你可是曾经和它们朝夕相处的呀……”黎越泽压低嗓音,语调里带着引诱和蛊惑。舟潞被他捕掠者的目光攫住,僵硬着身体,任由对方温热吐息一阵阵扑上耳廓,“这些,不都是实验用的培养液吗?”
-
这一句话不啻于重磅炸弹,舟潞全身的神经都进入最高等级的戒备状态。他退开半步,与黎越泽拉开距离,目光直视,声线从平静变得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