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姽婳磨磨蹭蹭从汤泉出来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她低着头,调整着腰间的玉带,慢慢悠悠地从洞口出来,沈澈靠着洞口的岩石,姿态慵懒闲适,脸上倒无任何不耐之色。
“黑心神仙也不是那么黑心嘛。”姽婳心想着。
她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背着手走到沈澈面前。十分傲娇地昂着头,像指挥自己的魔兵似的,朝直直望着自己的沈澈说道:“走吧。”
沈澈上下快速地扫了一眼姽婳,确定一切正常,才放下抱在胸前的双臂,跟在姽婳身后。
魔域名声能远扬,市集绝对是主要原因,单就论沈澈走过的这段路。他就看到了不少连天上那群炼丹的老君都艳羡的东西。
“小豆子赢了,就该是他的!”
远处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姽婳一手抬高,手里不知道握了什么。
“呸呸呸,你都是老大了,你还不知羞,输了还要和人家抢东西。”
姽婳义愤填膺地站在一群小孩儿面前,身后一个哭得满脸泪水的孩子紧紧抓住她的衣服,躲在她旁边。
那群小孩儿为了一个沙包争来斗去的,最后想出了个法子,谁赢了游戏,沙包就是谁的。
那叫小豆子的孩子赢了,他们又不肯给了。
姽婳在一旁一直看着,自然是看不下去的。快走几步就从一群人手里抢回了沙包,转头就要递给那哭哭啼啼的小男孩儿。
领头的孩子气得脸涨红,看见周围的孩子嫌弃得离他更远了,大声地说了一句“我也不是很想要”后,急匆匆跑走了。
身后的小孩儿握住了沙包,脸上还挂着两排泪和鼻涕。
姽婳想摸他脸的手转而有些嫌弃地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她拍了几下他的肩膀,“边上玩去吧,小豆子。”
看着小孩走远了,姽婳才注意到沈澈正看着自己,她扬起笑脸,朝他招手示意沈澈过去。
姽婳站在枝干粗壮的苍天古树下,破出土地的树根蜿蜒到她的脚下。身后是漫天摇晃的红绸带和木牌。一阵风吹过,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不是会养活花草树木吗?这棵怎么不养活。”
原来背后的树虽高壮,偏偏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那些绸带木牌便充当了它的叶片和花骨朵。
“你说这棵古树吗?我也想过把它给养活,可它就是活不过来。”
姽婳踢着地上的石子,突然偏过头凑在沈澈耳边,神神叨叨地说:“魔域还有人说,很早以前有人在树下殉情啦,血流在了树根上,流了满地的,大约就那时候树就站在这里,养不活了。”
沈澈觉得有些可笑,这种毫无由头的话都有人信,他轻声说道:“既然是死树,煞气就重,为何还要向它祈愿。”
姽婳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她蹭了蹭自己的鼻尖,支支吾吾的,“活得久了,可能就有些灵性了吧,大家便爱向它许愿,挂些牌子之类的。”
她突然不服气地抬起手,一肘打在沈澈腰间,“凡间不也一堆人天天供奉着你们向你们祈福吗。再说了,也没见凡人的心愿,你们就都给实现了。”
姽婳说着,伸手往一个方向拨弄起树上垂下来的木牌,木牌碰撞的清脆声响更加明显。
沈澈不自在地抿了抿嘴角,却听姽婳说:“你想不想许一个,你是神仙,说不定因为不一样,愿望就给你成了呢。”
她跃跃欲试地看着沈澈,沈澈却提步往别的方向走去,“我不想。”
“唉,你等等啊。”姽婳一咬牙,拦在沈澈面前,“我许好了,你帮我扔上去,扔得越高越好。”
见沈澈不动,姽婳一把抱住他的双臂,“我求你了,说不定真成了呢。”
她扑朔着睫毛,直勾勾地看着沈澈。
沈澈低头看她,眉间一展,视线转向别处,“只这一次。”
“一次,一次,就一次。”姽婳伸出食指,在沈澈面前比划。
沈澈刚叹了口气,一块木牌就摆在了姽婳手心里,移到他面前。
“请吧。”
一只比自己的大上许多又骨节分明的手从她手里接过了木牌。
姽婳屏息凝神,紧紧盯着沈澈手里的木牌,却突然看见沈澈轻轻摩挲了一下木牌。
“愿魔域万世太平。”
沈澈看见木牌上唯有这几个字而已。
姽婳一脸期待地看看树,又看看沈澈。
只见沈澈动作利落的朝古树抬手,手中的木牌“咻”的一声脱手飞出。
姽婳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高高飞在天上的木牌,木牌尾端的红绸带随风摇曳出好看的弧度。
终于,木牌挂在了古树最顶端。
姽婳伸手不住地拍掌,她仰头大笑着,指着古树喜声道:“我的是最高的诶。”
她高兴地跳了起来,伸开手围着沈澈转圈,喜意漫出了她的眼睛,惹得沈澈也笑了起来。
耳边的欢声笑语让沈澈一时晃神,心底突然升腾起一股奇怪的饱涨感,他任由姽婳在他身上动作。
只是没多久,惹人沉迷的喜色便从姽婳脸上褪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