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棠不理睬她,沈澈连忙说道:“我可告诉你,在我们那儿,可没几个像我这样有鼻子有眼的。”
“你是没去过,所以你不知道……”
“像鬼。”
谢棠骤然一桶冷水泼了过去,冰冷刺骨地打断沈澈的喋喋不休。这是他在沈撤的脸上又看了一眼后得出来的结论。
面前的少年笑得邪性,故意激怒沈澈似的,淡淡笑着抿茶。
小妖敏锐的闻到空气中的燃起的火药味,连忙退到门边朝侍从唤些吃食。
谢棠看她嘴巴张了又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居然舒畅了几分。沈澈捋起袖子正气愤着,门外突然送进来一道道的菜。
饭菜的香气揪住沈澈的鼻子,她喉头不自觉地咽了咽,抬眸对上谢棠的眼睛。
“罢了罢了,我一个鬼吏何必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儿见识。”沈澈默默念着劝慰自己,左手拿起了筷子。
似乎猜透沈澈在想些什么,谢棠放下撑着小几的胳膊,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瞧。
口蘑煨鸡、蟹黄豆腐、桂姜清蒸鱼片……
热乎鲜香的食物一口一口进了沈澈的肚子,沉甸甸的幸福感从肚子升起堆在心头。她一定要趁着还有肉身的这段时间尝尽天下美食。
谢棠抚着鞭子的指尖一顿,歪了歪头,看着她慢慢吃得两腮鼓起,瘦削的脸颊被撑出了圆圆的弧度,面上不住地露出满足的神情。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嘴角缓缓上扬,乌黑湿润的眼眸不经意地闪烁着狡黠兴奋。纤细苍白的指尖不住地缓缓来回拂着鞭身。
他看着面前吃草的“兔子”,忍不住地回想昨日的场景,他起身时,汗水血液浸透衣物,床榻上的人睡得无知无觉。
谢棠站在床前,想伸手抵住她的脖子,他这么想便这么做了。掌心下的肌肤冰冷,脉搏缓缓跳动。
真没意思,杀人要看到对方像待宰的牲畜,被死亡慢慢吞噬,双眼睁得滚圆,眼里满是对他的憎恨才好。
谢棠是用毒的行家,制毒炼器捉妖样样精通,他从来不屑做什么正义之士。十年的磋磨像每晚的汤药和毒液一样渗进他的灵魂,将他扭曲成阴冷的毒蛇。
沈澈适合下哪一种?她要是吃下了毒药会怎么样呢?会不会七窍流血含恨瞪着自己,埋怨自己。临到死了也要诅咒自己下阿鼻地狱。
她是曹有璘带进来的人,让她跟着去青州无非就是盯着自己背后在做什么事情罢了。愿意搭救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谢棠和沈澈走在青州城时,到处都是异象,大街上送葬的人身着素缟面色青白,从天上抛撒落下的白纸钱像雪一样洒落在街道上。
白色的纸带随风肆意摇曳,缠卷在一起。身强力壮的大汉低着头扛着黑木棺材,步子缓慢沉重。
棺材四周一张张黄色符箓紧紧贴附,顶部盖着一块沾血的白布,蜿蜒的血液绘成镇压邪祟的咒文。
“嚯,我还以为我又回来了呢。”
“什么?”谢棠侧头看着沈澈,眼里似乎对她刚才所说的话颇有些不解。
沈澈深吸了口气,瑟缩着身子,双手抱在胸前搓了搓手臂。
“没什么。”见沈澈敷衍自己,谢棠有些不客气的说。“你若是哪日想离开,”谢棠轻松地笑了笑,“不蜕层皮可走不掉。”
沈澈看着他,微微歪着脑袋,几根头发被风吹得搭在脸颊。
“我没想走,你不走,我当然不能走。”
沈澈当然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听在谢棠耳朵里就是她贪生怕死,虚情假意的证据。
眼见那群送葬的出了城门,街道两侧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沈澈正疑惑突然看见个步履匆忙挑着货物的老货郎。
她连忙拦住,“不知大伯急匆匆往哪里去啊,青州城怎么没人,不是还没到宵禁的时间吗?”
沈澈面带微笑,声音客气有礼,那货郎见是生人连忙给她指了城门,声音颤抖急切,“姑娘是外来的便快快离开吧,太阳一落下,这城里阴得很,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
“既阴得很必然有妖邪作祟,老伯伯不怕,我们就是来除妖镇祟的。”
那老货郎看着沈澈继续往里走,深知劝不住,只得无奈地长叹口气,对着沈澈大喊道:“姑娘若是非不走,先找个地方躲着。”老货郎喊完便转身继续往城外走去。
“贪生怕死。”沈澈听到身侧的谢棠说道,刚想出声反驳,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
“公子此言差矣,那大伯就是个寻常人家,贪生怕死当然是件正常的事情。”
两人一同转过身,胡同的阴影处突然走出一个穿着锦袍华服的男人。
沈澈皱了皱眉头,此人脸色煞白,印堂青黑,定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身上阴盛阳衰。
来人顶着稀疏毛发的秃头,一双眯成缝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两人,滴溜溜地打转。嘴角挂着自以为是的奸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