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景尧见到了旋转秋千的老板。
面向敦厚的中年男人此刻脸色已经尽显苍白,他的手哆哆嗦嗦却又紧紧地端着一次性杯子,似乎是靠着杯子里仅剩一点的温水给自己传达一点力量。
见他进来,问话的姚轩立刻站起来小声和他汇报,“柯队,问过了,一直咬死说什么都不知道,和他没关系,感觉不像在说谎。”
柯景尧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拿了把椅子坐下。
男人看到陌生面孔,再次激动地为自己辩驳起来,“警察同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绝对没有害人的心思啊,他上去前我都检查好了,不可能会发生意外的,真的不是我!你们相信我!”
柯景尧狭长的眼睛微眯,盯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冷声开口:“据我所知,旋转秋千只有年龄在十二周岁以上,身高一米四以上的人才可以坐,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明显不符合要求的被害人会出现在你的设施上吗?”
清冷的声音在逼仄的审讯室里充满了压迫性,男子额头上的汗肉眼可见地开始凝聚起来,连带着身子也开始逐渐颤抖。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警察同志!你们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是那个小孩的哥哥拜托我,说今天是他弟弟的生日,生日愿望就是坐一次这个,我一时心软这才让他们上去的!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要早知道会这样,我肯定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上去啊!”男子着急地为自己辩白,恨不得从座位上起来,他边说边唾沫星子横飞,“警察同志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遵守规定!对了我也愿意赔偿,只要不抓我怎么样都行!我家里还有腿脚不方便的母亲和刚上初中的孩子,没有我他们活不下去的...”
男子说着逐渐激动起来,痛哭流涕地捶着桌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啊,不应该心软那么一下,我妈年轻的时候就是残疾,千辛万苦地把我拉扯大了,临老她本应该享福了,却跟着我受这种罪,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眼见他情绪越来越激动,柯景尧给姚轩使了个眼色,然后姚轩赶紧上前去将人安抚着坐到座位上。
这种场面柯景尧自觉还是一向在人际关系上长袖善舞的蒋誉铭更善于处理,于是他把位置让出来,站到了墙边。
蒋誉铭坐下,先是一番苦口婆心的开导安抚,然后又是一番严厉的批评教育,一套恩威并施下来,男人乖乖点头认错,也知道自己情绪是有点过于激动了。
柯景尧也知道老板肯定不会是故意的,毕竟这样也太明显了,哪有凶手如此明目张胆的,何况发生了这事对他的生意影响也是巨大的
而且他们警队的人已经排查过现场,秋千上根本没有人为损害过的痕迹。
他本来是想通过老板这儿得到一点有效信息,但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意外事件吗?
柯景尧还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
晚上,旋转秋千的老板和安安家里人前后脚出了警局。
先出来的是旋转秋千的老板。
蒋誉铭在他走前还特地又嘱咐了一遍,“有什么事情我们警局后续会再联系你的,你先回家等消息,这几天就不要到处跑了。还有什么不活了这种话就不要再轻易说了,你不为自己想,也为你妈想想,还有孩子,小小年纪没了父亲有几个孩子能受得了。”
男子缓过来,一直谦卑地听着,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警察同志您说得对,我刚才脑子犯抽了,好好好我一定不到处乱跑,家属那边想要赔偿的话您和他们说,我愿意赔!发生这种事他们家里人也不好受。”
蒋誉铭拍了拍他的肩,"行了先回去吧,等通知吧。"
等他走后不久,陈庆搀着王秀芳,一家子也走了出来。
陈庆面容哀戚,对着送出来的女警道了好几声谢,谢完后又不卑不亢地提出自己的请求,“等什么时候能把我弟弟带回去了,到时候还得麻烦您通知我这边一声,毕竟入土为安。”
女警神色也有些动容,见不得这种苦难,“好,到时候我通知你们,节哀。”
成亚夏一扭一扭地走到警局附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女警和他们道别的场景。
她躲在一旁,看着陈庆脸上以假乱真的悲伤,只觉得可怕。
那篇报道她已经解出来了,当她填入“重组家庭”四个字的时候,最后一篇报道也终于更新了。
最后一篇是触发的关键词是:关系——人心难测。
「安安一直以为自己和哥哥的关系特别好,虽然他们没有同一个妈妈,但他们有同一个爸爸。
就像和姐姐一样,虽然他们没有同一个爸爸,但他们有同一个妈妈。
只是安安不知道,哥哥其实和他想得不一样。
他很讨厌安安,甚至有时候想要他去死。」
成亚夏不得不说,尽管已经猜到了,但当她看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想着以防万一,她于是打算来警局这边蹲点看看,没想到警方似乎真的没有怀疑过陈庆。
成亚夏有些着急,不能让这个可怕的凶手跑了,更可怜的是安安的爸爸妈妈姐姐还会被蒙在鼓里,甚至可能为了不让他自责会对他更好。
等他们走了,成亚夏才从暗处走出来。
她想要追上去准备回去警局的女警,奈何鸭掌扁平,实属有些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