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溆的生物钟被轻而易举击溃。再有一个小时,他就要错过一个灿烂非常的晴天。
关严的窗帘模糊了日夜,池溆在睁开眼睛之前,手先在被子里动了动。
空的,冷的。
他坐起身,呼吸有点乱,窗帘拉开半边,光和荒诞的揣想同时透进来。
时弋原来没来过么。
他的被子是单人睡过的痕迹,裸露在被子之外的床单平整到似乎没有一丝褶皱,地板上未见凌乱,房间里的一切如此循规蹈矩,和池溆昨晚之前的所有日子如此吻合。
床头音响显示的时间为下午两点四十六分,他的起床时间乱了;从上到下没有衣服,他平时不会裸睡的,习惯乱了;一向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不见踪影,他其实也不喜欢睡在那样沉重的黑暗里,衣服不会放在床尾......
啊,幸好是混乱。
时弋是故意的,落下寥寥几笔,就制造了他的心慌意乱。
他走出卧室,找到遗落在茶几上的手机,忽视了好几通未接电话,点开微信,时弋也不声不响。
他就知道,视线一转,餐桌上落了一张纸条。
原来是两张,一看就是从某个记事本上撕下来的,分成了两半。
池溆自然不会昏了头,预想什么感人肺腑的告白,也许是有事得先走或者冰箱里放了早餐,就这类老生常谈的话嘛。
“一般行情就是五十块,哥哥看你的脸蛋好,咬咬牙给你加点。”池溆将每个字念得仔细,随后将下面那张拿出来,是一百块,在几道横线上,落了个“100”的数字和“块”字,堪称敷衍至极。
池溆点开相机拍了照,即刻发给了时弋。
配文,谢谢哥哥,好用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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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弋等得花儿都谢了。
他从早上等到中午,池溆的电话和信息都没有来。起初他是揣着点小得意的,兴许能捉弄到人,可池溆毫无反应,他就有点丧了气。
池溆会睡到大中午吗,他可不信。可如果今天不上班,他是有赖到中午的实力的。
早上他的手机闹铃准时响了,响在客厅的某个地方,声音极其微弱,但还是将他从睡梦和池溆的怀抱里拖拽出来。
他将池溆手臂拿开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池溆身体的其他部位,随后抛弃的羞耻感便卷土重来。这人真是,明明夜里借着透进来的月光,他已经将这副身体用眼睛看得仔细、用自己的身体感受得彻底。
可眼下他是不会干落荒而逃这档子事的,他小心翼翼转过身,这个人属于我,这个念头和羞耻心在抗衡,而他的嘴唇从眉眼到新结的痂,手从耳垂再到胸口落下的痕迹,宣告成功制敌。
池溆没有醒。
真是个石头。时弋坐起身,这才觉得浑身像散了架,好像和人打了很多场架。窗帘已经拉开很多,算是他们协商一致的结果。
当时池溆抱怨着我都看不见你,随后再一使力,时弋便压不住呻吟,只得连声应允,“好好好,拉拉拉,随你高兴。”
所以他坏心骤起,得报复回去,才有了花大力气重塑现场和留纸条的心机。
他是上阶梯的时候收到池溆照片和信息的,结果就是差点摔了跟头。
“现在拜年是不是太早了。”
时弋定神抬头,“嚯孔晌,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手头的案子来了解点情况,”孔晌按着栏杆,凑近将时弋的眼睛看了看,“瞧瞧你,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昨晚熬夜打游戏了?”
前半句让时弋差点踩空直挺挺摔在地上,直接表明孔晌的猜测分毫不差。
“你这人小学毕业的吧,成语不要瞎用,”时弋翻了个白眼,“你的黑眼圈也挂在胸口呢,何浚那案子闹的?”
孔晌索性往阶梯上一坐,“哼”了声,再露出一副就你最懂的不屑表情,“你这三天两头的骚扰我,何浚也是你仇人啊?”
“我只是平等地痛恨他这类人,”时弋打着马虎眼,“你们和刑侦联合办案,这强强联合的,这些人肯定嚣张不起来了。”
“性侵是板上钉钉的事,涉毒也有眉目了,”孔晌下意识就伸向口袋掏烟盒,刚掏出半截就停住,“这些人是鸡贼,得意久了,但这回肯定是要扒皮抽筋的。”
虽然因为身处派出所楼道没抽着烟,但是时弋递了两袋什么奇怪东西到他眼跟前,“来,请笑纳。”
外国品牌的红参液,是时弋早上从池溆家冰箱拿的,他觉只睡了两三个小时,运动消耗又太大,不弄点这种东西救救,他觉得自己能一头栽路上去。
可他刚到所里就被人叫走,这红参液就一直放在裤子口袋里,来不及喝,都被捂热了。
孔晌对时弋的狗腿行为很是买账,当着人面就撕了喝了,挤得一滴不剩。
“走了。”孔晌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把时弋叫住。
“也许下次局里见。”
时弋没深想,只回了句“好嘞”。他刚出楼梯间,电话就响了。
“王乐刚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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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弋除了在等池溆的回应,还在等王乐手术后的苏醒。
早上刚到所里,季松明就告知了旁边玄山派出所的一起案子需要协助调查,受害者昨天夜里被人在偏僻处连|捅三刀,肩部两刀很浅,还有一刀伤及生|殖器官,虽不致命,但因为被人发现较迟,失血过多,手术后久久未醒。
受害人的居住地就在他们辖区,而玄山民警也查到受害人之前的相关纠纷记录,所以早早和他们所通了气。
时弋听到王乐这个名字的时候有点震惊,看了照片确认真是熟面孔。
他的震惊未消,谢诗雨又来添一把火,说昨晚下班之前接到亲人走失的报警,走失的不是别人,正是钱强。她回家又电话问了下大杨相关情况,大杨说车开到半路就折返了,因为钱强自己回家了。
这两件事都悬在时弋心上,他和季松明中午到隔壁所的时候,民警已经梳理好了王乐当天的行动轨迹,按时上下班,下班和同事聚餐到九点半,之后独自回家,在回家路上遭遇不测。
他们回到所里不久,王乐就醒了,还说话了。
“那个人我不认识,他口齿不清,好像个疯子。”
钱强的面孔立刻浮现在时弋眼前,他找到钱强的照片,发到了医院里民警的手机上,得到的回复是天太黑认不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