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个背影在为他的混乱推波助澜,看错人了吗,他在过道里快速穿梭,可最终还是跟丢了背影。
梁冬朗,似乎是遥远记忆里的名字了,可其实他在今天早上才从黎女士的口中听到过。起因是黎女士早餐久违想吃包子,却想起来那家包子店早就关了门,
她又说那家四粒子早餐店,6月底失了火,店是没得救的,所幸无人伤亡。
上次从岛体育场相遇一次,如果他刚才没有认错人,那梁冬朗,是为池溆来的?
随便吧,就算来看池溆也没什么稀奇。可他突然又反应过来,如果是这样,那梁冬朗游走在池溆世界外围的时间,和自己一样久。
“时弋!”
时弋听见喊声回过头,池溆还穿着刚才那身衣服,向他快步走过来,“抱歉我暂时走不开,等会还有采访。有件事我得征求下你的意见,他们几个临时想聚个会,我说我晚上和朋友有约,他们就想问你,要不要一起。”
不算什么坏主意,时弋点了点头,“可以啊,你有事先去忙,我现在要去见一个在派出所见习的同学,帮个小忙。”
他见池溆不说话,便主动问道:“对了,你没什么要问我吗?”
池溆略显迟疑,还是开了口,“演员池溆怎么样?”
“100分,”时弋两只手实在比不出三个数字,只能右手的圆掐了两回,“没有一分缺漏,可以尽情骄傲。”
他识破了池溆的暗爽,在人转身之后又没道理叫住,“懂不懂礼貌,两个人都有问有答才算公平吧。”
“那我要提问,你们剧不是主打纯爱吗?”
“嗯。”池溆有问必答,却并没有答在时弋所期待的点上。其实他知道时弋想问什么。
“?”
“我答了。”池溆还要变本加厉,“吻戏有点观赏性吧,虽然很短。”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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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曲子,一段舞步,时弋在层层叠叠的闷热之后,在傍晚意外收获了这两件宝物,却并没有找到及时分享快乐的机会。
因为那个实在讨厌的,周什么来着,时弋往池溆身边凑了凑,“现在鬼哭狼嚎的这位叫什么名字,我刚才没听清楚,今天公园里的叔叔阿姨唱得都比他好。”
“周遥。”池溆被杏子酸得脸皱成一团,他刚垂下头试图挽回颜面,指间剩下的半颗杏子就脱了手。
“这么酸?”只观摩肯定不够,所以时弋丢进了嘴巴。
“你这位朋友的的好奇心是不是太强了。”坐在池溆右边的施嘉禾放下手机,隔着池溆将时弋的窘态尽收眼底。
她本来还想说对你很脸熟了,去年在昌昼见过两回,海边餐厅一回,街边排队的队伍里一回。
她当时胃不太舒服,就从饭局中途离场,在去药店的路上又看见了在排队的两个人。她想,原来也是有人和池溆如此亲密的。
“你们在聊什么呢?”沙发另一面的肖丛青结束和别人的谈话,走了过来,直接坐在了桌子上。
“在聊杏子和好奇心。”池溆也算实话实话。
肖丛青撇嘴摆出一副鬼扯的表情,和时弋今天在台上见的知性温婉形象全无关联。
“刚才的话题还没聊完,你们觉得呢?”
来迟了的时弋同学默默将果盘端到手里,拾起了一片西瓜。
“咱就大大方方的,那我先说,”肖丛青压低了身子,“我进演艺圈不是来过家家的,如果谁有本事捧红我,我愿意付出代价。”
“你呢,嘉禾?”
施嘉禾摇摇头,“没想过这个问题。”
时弋替肖丛青撞了下池溆的胳膊,“你呢?”
池溆的视线一直放在滚动的大屏字幕,过了半晌,“得看代价是什么。”
“池溆你真不知道吗,最屡见不鲜的,”施嘉禾抬手,一道线从头划到脚,“自己。”
时弋的牙齿还在碾着瓜皮,他见池溆收回视线,随后看向肖丛青和施嘉禾,“做不到。”
肖丛青手支着头,轻叹了口气,“哎,我当然知道仰人鼻息的滋味不好受,我要先靠自己去搏一搏。”
“所以我开始佩服周遥了,”肖丛青转头看了眼正在忘我歌唱的周遥,“据说那位有个大肚腩。”
歌声戛然而止,周遥一步踏上桌子,蹲在肖丛青旁边,“大肚腩虽然不可爱,但是源源不断的邀约、账户蹭噌飙升的数字可爱啊。”
“你们不觉得吗?”周遥伸手从时弋的果盘里拣了颗杏子,“你们谁要是突然开了窍了,可以联系我,我和我宝问问,他周围很多大佬。”
都是大肚腩吗,时弋今晚太多好奇了,所以口不择言,“那有没有长得帅、身材好、比较专一的?”
“小弟弟,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周遥用杏子堵住了时弋的嘴,“就算有,轮得到你吗?”
时弋的问题和口中的杏子引发一阵爆笑。
时弋将杏子吐进垃圾桶,“都酸,你们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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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麦饮料徒有其名,一瓶,再一瓶,都不能将那股酸意压下去。
但是它到底还是有点用处的,比如让人见识到时弋的酒量是多么差劲。
“他那庸庸之辈自然遇不上了,池溆你就不一样了,”时弋站在马路边,冲着车的尾影挥手个不停,“你有我这个朋友,你向我许愿,我让你心想事成。”
“许什么愿,今晚就找到一步登天的方法吗?”
时弋摇了摇头,突然又不太认同这个愿望,“那你成了天上的仙子,我还是个早上要叠豆腐块的大学生,你肯定就不会认识我了。”
“愿望太坏,”时弋抓住了池溆的双手,多么真诚,“请你换一个吧。”他攥得太紧,让骤起的风都找不到在指缝穿梭的机会。
“下次告诉你可以吗,起风了,天气预报说夜里有雨。”
他们已经在这里徘徊了将近二十分钟,池溆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半。
时弋好像听了话,松开了手。
“你要是追上我,我就答应你吧。”
他没留给池溆反驳的机会,就已经顺着风的方向跑了出去。
池溆拿这人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跟了上去。
可时弋没跑多久就停了下来,而他回头的瞬间,雨落了下来。
他被池溆拉到了一个商店的檐下,可雨太急、檐太窄,鞋子和裤腿转眼就被打湿了。
背后是一个摘牌不久、无新人认领的商店,还有处低矮的橱窗,玻璃早消失无踪。
时弋抬腿一跨,先钻了进去,都不用他邀请,池溆也紧随其后。
这是一个太过规则的长方形,两个人各偏坐一边,膝盖相触。
檐下飞来一只避雨的麻雀。
“你酒醒了吗?”
池溆的声音近到像是在耳边,似乎暴雨已经被阻隔在所有感官之外。时弋摇摇头,看向那只麻雀,“你能蒙上它的眼睛、捂上它的耳朵吗?”
马路上昏黄的灯光已经被雨吞噬,可时弋笃定,自己能看见池溆的笑眼。
“这个我做不到哦,它不听我的话。”
一辆黑色轿车刺破雨幕,短暂掠夺了他们的视线。
“我和你说的那首曲子和那段舞步,你还记得吗?”
“很新鲜的字句,还回荡在我的脑海里。”池溆身子前倾了点,“你忘了吗,我可以给你讲一遍。”
时弋没作声,等池溆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时弋已经按下他的一只膝盖,跪在他眼前。
“一吻便救一个人,一吻便杀一个人。”
“歌里唱得千真万确吗?”
“池溆,你要不救救我,或者杀了我。”
酒精催化出了多么荒诞的好奇心。
它荒诞到美丽耀眼,荒诞到让池溆失魂目眩。
他们的眼底都有什么在急剧摇晃、在连连绽裂。如果放任,也许此处会悄然崩塌,那这只已经湿了羽毛的麻雀该多无辜。
所以池溆吻了上去。
便救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