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怎么会没有,它应该存在的吧,那双眼睛。如果从时弋的四围轻易逃脱,那也许已经高悬在夜空,或是匿伏在地底。
他似乎能够感受到那目光的温度,它太过迫切,割舍了静候,要看这段情人关系归属于牢不可破,还是终将被时间绞成一地粉末。
如果就此扫了兴,太不该。
谢诗雨略微失态的瞠目结舌,他最好也不要辜负。
所以,现在要语态自然地叫出那个名字吗。
他慢了一步。
“你们这么快就到了。”池溆穿着白色短袖,一只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整个人极度松弛,似乎认定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如此稀松平常。
他在路过连霖的时候,侧身说了句“你们先过去,我要打个招呼”,随后笑吟吟地朝时弋这里走过来。
时弋决心喊出那个名字,可池溆走到他眼前,却毫无预兆地蹲下了身。
他几乎要以为池溆是看不过他裤腿上沾的灰,要拍个干净。他还没从惊慌里脱身,池溆就已经站起来,伸出了手,“时警官,你好像掉了东西。”
时弋低下头,发现是从口袋里滑落的创口贴。
“哦谢谢。”时弋在拿回创口贴的时候,极轻微地擦过池溆的指尖。
“你们在这办案呢,我就不打扰了。”池溆特地转向谢诗雨,见她垂头不语,语气关切,“谢警官有心事啊。”
“没有没有,”谢诗雨头摇得惊天动地,“池溆老师,你的新电影我会去看。那个,很高兴见到你。”
“是吗,”池溆说着伸出了手,“也很高兴见到你。”
-
“不虚此行啊。”
这个感慨去而复返,却由谢诗雨的愉悦染成了截然不同的彩色。
还有几个字在她嘴巴里咀嚼了数遍,竟攒聚了越来越浓郁的甜滋味。
“得此七字,死而无憾。”
“耳朵长茧子了世玉,”时弋说着煞有其事地抓了抓耳朵,另一只手指向电脑屏幕,“你这里的所有监控现在都关掉。”
“哎哎,我知道,我现在就关。”这位王经理的脸本就如死灰般难看,在两个警察的严密注视下,更沉了几分。马不停蹄操作完之后,将电脑装包,乖乖地交到了时弋手上。
然后一个严峻的问题又摆在时弋面前。
包间无论等级高低,全被经理私自装设了监控,以满足强烈的窥探欲。
他在电脑上看见了二楼十个包间的监控画面,在饭桌上谈笑风生的客人们,并不知晓此刻自己正在被记录与注视。
最右上角的那个小小的方块里,几个人散落在圆桌边。时弋承认自己有点卑鄙,在那十几秒的时间里,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移开。
谁坐在池溆的旁边,谁在同池溆说话,他的窥探内容仅限于此,且必须止步于此。
而现在,他们需要将显明的事实,摆在那些被窥探的客人面前。而餐厅的负责人正在赶过来,要就对外宣称绝对隐私却暗藏摄像头一事给到客人明确说法。
“怎么分工?”
谢诗雨摩拳擦掌,她像是被打了鸡血,执勤执上个三天三夜似乎都不在话下。
“石头剪刀布!”谢诗雨用两个指头剪了时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手掌,“你输了,你右边。”
右侧一道屏风之后,就是更高规格的包间。
更具体来说,包含了池溆所在的那一间。
又不是在里头聚众吃人,怕什么。
再说了,时弋一转念,要是池溆不爱惜身体,在里头醉得不省人事,他非逮着机会,神不知鬼不觉骂上两句、踹上一脚。
在遭逢冲动组和冷静组之后,时弋平复了心绪,敲响了唱晚的包间门。
“进来。”
时弋隔着门也能辨别出来,是池溆的声音。
他掏出手机,对着屏幕理了理头发,低声清了清嗓子,而后推开了门。
情绪纷杂的目光齐齐涌来。除了已经见过面的三位,池溆旁边还坐着一个样貌年轻的男人,坐姿随意,银灰色头发和耳钉炸眼得很,任谁瞧见都得以为是红毛寸头男的同类。
桌上还趴着一个男人,眼镜被甩在手边,估摸着已经醉倒。
一位女士,就是吴岁最崇拜的御姐那一类,刚放下耳边的电话,好整以暇地朝时弋看了一眼,又低头滑动手机屏幕,似乎对时弋的出现并不关心。
时弋努力保持着镇定,他总不能看着空气说话,那太傻了,那他只能看着池溆。
“我是望林派出所的民警,你们正在用餐的这家餐厅存在经理私自安装监控设备的情况,包括你们这一间,餐厅......”
时弋的话被突然的动静打断,池溆旁边的灰发男从椅子“噌”得站起身来,“什么?这狗经理胆子太大了吧,他要......”
“啊!”男人的话也戛然而止,因为他怫然不悦的挥手动作,一个红酒杯被推倒,然后酒就全洒了出去。
洒在了旁边的倒霉鬼池溆身上。纯白T恤的前胸部分瞬间被红色洇透。
“小唐总,你是不是觉得这次回来池溆对人爱搭不理,因而怀恨在心,故意的呀。”连霖笑着将纸巾盒递到池溆面前。
“故你大爷的意啊,我就是不小心。”这个被唤作小唐总的看了看池溆,又坐回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