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彻头彻尾的好人没意思透了。
在吴贺眼中,他的确有许多罪状值得细数,某些道听途说的流言蜚语想必也成了不可撼动的事实,瞧着面目一个比一个丑陋。
池溆知道吴贺旧事重提的用意,无非就是提醒自己如此劣迹斑斑、瑕疵满身,继而识趣地认定,他不足以和时弋相配。
“可他说我们绝配呢。”池溆双手插兜回过身,他说的声音不大,可知道吴贺是听见的,因为人已经僵在原地。
这句话堪称致命一击,吴贺张了张嘴,却只说:“他图的新鲜感。”
“这话放在我身上没什么说服力吧,”池溆仰起头,似乎思考得认真,“不过好像也有点道理,眼下这个关系确实新鲜。”
“所以会面临走向腐败的必然?”池溆的视线下坠,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紧盯着吴贺,“谢谢提醒,人不能对氧气感到新鲜吧,我会努力成为那样不可或缺、永不厌倦的存在。”
吴贺闻言嗤笑,“落空的时候可别气急败坏。”
他们不必这样针锋相对的,可贪心的人总要露出真实面目,无法再“苟安一隅”。
如果吴贺只是作为时弋最长久、最纯粹的朋友,来反对他们的关系,那他采取的可能是另一种更加柔和的应对方式。
可吴贺作为朋友在占有,作为可能的爱人在占有,池溆早就发现了。
那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剩下水火不投这一种局面。
“也许吧,但是你知道的,胆小鬼从来都是两手空空。”
池溆说完回过头,见栗子正朝这边走过来。
“等会得午饭的点了吧 ,你来挑家不错的店。”池溆这才想起将身上的外套脱下,灼热的交锋和温度一并作用,快将他的T恤都淋透。
他无视了栗子伸过来的手,只搭在自己手臂,转过头问道:“吴贺,可以的吗?”
“没什么不可以。”吴贺无视了池溆的目光,冲栗子点了下头,便大步离开。
“你们聊得挺好的哇?”栗子小心翼翼地没话找话。
池溆望了一圈,终于找到空调的出风口,“好得很啊,相见恨晚的那种好。”
栗子跟在背后,没看见表情,却也识得破他的言不由衷。
“等会你要一起过去吗?”
池溆伸手探了探风,“不去,你们去就好,我等会出门有点事。”
“那晚上直接到做妆造的地方啊,我现在地址发你。”
是的,还有一组夜拍,在他们如此“友好”的交流之后。栗子不禁叹服,这专业素养果然还值得自己学习八百年。
池溆口中所说的有点事,并非为回避饭局而找的托词。
因为他格外在意起了一件事,在见到吴贺之后。
他和时弋都没有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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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照片?”林峪将制服最顶端的扣子解开一颗,转过头对握着方向盘的时弋道,“年轻人不搞自拍这一套,你信吗?”
时弋从后视镜里望了后座上的谢诗雨一眼,“信啊,又不是谁都像你这么自恋,帅一回恨不得用八百张照片来留念。”
“你用词失准,帅是本人从出生开始就具备的特质,至于八百张嘛。”林峪说着还真点开相册,谢诗雨顺势也凑过头去,然后便发出一声惊呼。
“我天,林峪你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才。”她只眼睛看还不够,手不老实地凑近林峪的手机屏幕,然后随手点开了一个名为8分的相册。
里头自然都是林峪在各种场合的自拍,无一例外都拾掇得人模人样,“姿色,嗯,确有几分。”
阶段性评价完毕,她又马不停蹄点开最底部的一个1分相册,“Oh my eyes!救救我!”说完将眼睛都捂了严实。
胡子拉碴的、暴雨淋成狗的、风中凌乱的、熬夜过度眼神飘忽的......这人竟然认定这些尚且具备1分的帅气值,不是应该归于什么社畜垂死挣扎中之类的相册里么。
时弋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笑得合不拢嘴,而且好几张照片里,都发现了自己的身影,和林峪狼狈到一处,姑且也算帅气到了一处,虽然只有一分的那种。
“所以10分的相册是什么样子?”时弋好奇问道,谢诗雨闻言也狠命点头,然后又凑过去要拿林峪的手机。
林峪将手机揣进口袋,不无落寞地叹道:“只是个空相册,虽然我已经足够优秀,但是那样十全十美的时刻暂时还没有出现。”
他冷不防回头将谢诗雨盯得紧,“别以为我忘了你男朋友的事情,什么时候让我们看一眼。”
他也没得到谢诗雨的点头,就顾自张罗起来,先是伸手敲了敲时弋的手臂,“我觉得得先让她男朋友看看我们的照片,打个预防针,我怕到时候见了面,他会因为我们的耀眼落荒而逃。”
谢诗雨翻了个白眼,坐了回去,“单身狗的耀眼吗?”
“好没说服力啊。”时弋先是心虚地附和,随后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瞥了林峪一眼。
他今天怕了林峪了。
在谢诗雨钻进车里之前,林峪就对他展开了一轮密不透风的问询。
之前密集加班期间池溆订购过来的大餐,谢诗雨勉强能被朋友开店支持的理由糊弄过去,虽然她嘴里打趣的是时弋被哪个煤老板看上了。
可林峪并非那么好搪塞的人,对爱情不感兴趣的人,先是来取经,再有了在酒吧相遇,当时他循着时弋可能行走的轨迹,就锁定了那个身影。
虽然有帽子遮掩,可他绝对不会认错。
而他便开始怀疑,时弋和那个人不会只是朋友。
他在闷热的车里问得口干舌燥,可大多数时候时弋都回以最安全的沉默。
完全不是时弋的一贯作风。那他便笃定,时弋和那个人绝对不是朋友。
虽然时弋始终以替别人做恋爱咨询和认错人,企图“息事宁人”,可这是把他这个嗅觉灵敏的情圣置于何地?
算了,如果时弋和那个人需要的是沉默,那他就会致以最彻底的沉默。
他除了担心一个人疯掉之外,还担心另一件事。
没人和他分担房租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