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弋又要搬出那句评价来,不可理喻、不识好歹、不可救药。
可当晚下了晚自习,在餐桌边吸溜黎女士给他留的绿豆汤的时候,随手点开手机,两条信息接连跳了出来。
我月底去从岛比赛,和我去看你。
每一件放在三个月之前,都是值得时弋蹦跳起来、撞翻碗的程度,可眼下他竭力让感受趋向浅薄,这人尚算有理可讲、有药可救。
他回了个冰冷的ok手势过去。
时弋自以为风轻云淡、处变不惊,可坐在对面蹭喝的那位不速之客,将他变化程度剧烈的面部表情细察无遗,在他终于舍得放下手机的时候,吴贺发表重要评价:“摊上事了?”
“贺,想我点好吧。”时弋刚要起身,就听吴贺说了句“等等”。
“省运动会月底在奥体中心办,到时候你陪我去。”吴贺将时弋的碗收到一起,“那天周日,放假。”
可他看着时弋一脸呆愣,“怎么,不想去啊。”
大错特错,时弋想,他太要去了,他非去不可!
“行,那天的午饭我要吃汉堡。”时弋说完便溜进房里,他罕见地关上门还不够,还非要整个人钻进薄毯里。
他要认真琢磨一件事,池溆是不是被别人盗了号。
他看过一些案例,对盗号者的目的心知肚明,还不就两种,骗钱和骗感情。
钱么,他看了看自己的微信余额,就算给了人家可乘之机,这三瓜俩枣估计也是不屑的。
感情么,他确实有大把大把供人摘取。可他是个每天学到头脑昏昏的高中生,手机离身,欺骗无路。
盗号者找错了人呀。
可池溆找对了人,在欺骗感情这一块,哦不对,用确切的词,是捉弄。先前地铁站里应得痛快,会说话算话,转头就查无此人,待时弋选择性去掩盖,这人又鲁莽撕开时弋开始结痂的伤口,还要装模作样地吹两口气,柔声问时弋疼不疼。
真是讨厌。
时弋决定在见到人之前,都要用这份讨厌捍卫自己的尊严。可距离那个日子越近,讨厌的感情就消散得越快。
直到他被摄影社的一堆长枪短炮拥着进入体育场,吴贺早寻不到影儿,他幸运地找到一个视角极佳的座位,在用眼睛搜寻那个身影的时候,时弋并未意识到,讨厌早就心甘情愿为期待让位。
他装不成不在意,目光迫切之外,头顶那只湖蓝色鸭舌帽也极度招摇,生怕别人的视线会错过他。
一阵话筒的啸叫让整个体育场瞬时噤声,时弋的屁股离开了座椅,他的渴望没有被辜负,随着话筒里博宁市相关字句喷涌,站在队伍前面举着博宁城市代表队标牌的池溆,便如时弋所愿出现。
可池溆的目光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投过来,时弋先是宽慰自己,这也正常,池溆又不是火眼金睛,就算他就坐在第八排,所有的队伍都面向着他所在的这一面。
或许也是因为他的帽子不够醒目,他的长相不够特别,他这个人不够重要。
可在池溆看来,时弋设想的每一件都错了,他的帽子很好看,他的长相很有记忆点,他这个人足够重要。
池溆是有一双火眼金睛,可以一眼就找到他。
虽然在三个月前,池溆躺在结冰的路面,长长地叹了口气,感受着一个想法的钝痛。
如果有可能,不认识时弋这个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