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传进谢诗雨耳朵里的,是“时警官是我的一个老熟人”,时弋笃定谢诗雨会当场撕了他。
时弋好不容易将手抽出,面上波澜不惊,“呦是么,老被人说我大众脸,像也不奇怪的。”他时弋能屈能伸,将望林派出所所草的美名暂且搁下也没所谓的。
此外,池溆烧糊涂了无疑,他们的关系,和“老”啊“熟”啊应当都不沾边的。
【请64号患者池溆到急诊2号诊室就诊——请64号患者池溆到急诊2号诊室就诊——】
机械女声仓促涌现又匆忙止歇,因为撞不破急诊区内外的睡意昏沉,除了寥寥几个当事人,几乎无人意识到池溆这个名字的特殊。
谢诗雨不知何时从近旁的自助贩卖机买了矿泉水来,她将水交到女助理手里,“叫了叫了,赶紧去吧。”
池溆冲谢诗雨点了下头,又望了时弋一眼,这才迈着长腿往诊室走,女助理也赶忙跟了上去。
时弋余光跟随着那个背影,嘴上漫不经心道:“世玉,我的水呢?”
“你配吗朋友,”谢诗雨气势汹汹,全然弃了往日弋哥长弋哥短里的尊重,在时弋脸上搜寻个遍,试图找出吃错东西的痕迹,“我真服了,你今天是不是吃了笨鸡蛋,怎么嘴笨脑子也笨啊。”
“我......”时弋真应了谢诗雨的猜似的,嘴巴笨得可怜,他是有苦说不出,能当着谢诗雨的面,数落她亲爱的敬爱的池溆老师的不是么。
更何况这位池溆老师,居然在进诊室之前,转过身,往他们这边望了一眼。
这人耳力极好时弋知道的,恐怕如今背后也生了眼睛。
以“老熟人”戏耍自己一通不止,还听了看了一小出自己的笑话。
那个眼神时弋熟悉,他之所以抛弃不回避的陌生人姿态,同谢诗雨走到人跟前,就是因为池溆那个讨人厌的眼神。
像是一种明晃晃的挑衅,对时弋并不自如的伪装的一种挑衅,气得人牙痒痒、头昏昏。
谢诗雨就算想破脑袋恐怕也都猜不到,时弋怕激这点,除了她,在场显然也有人心知肚明。
只是谢诗雨需要搜刮很久的措辞,有时还得搭上动作的辅助,但是有的人,只凭借鸭舌帽下头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能够瞬间击溃时弋的伪装。
如果谢诗雨能够洞悉这点,恐怕她就能识破池溆那句像老熟人的谎话。
时弋任嘴笨去,绕过谢诗雨的怒火,在贩卖机前头选饮料去了。他的心够大,所以气消得比常人快,池溆的那副喜怒无常、性情难测,自己从前又不是没见过。此外他的道听途说里,明星都是众星捧月般,如今恐怕是变本加厉,身上的毛病估计数一夜都数不过来。
可是毛病归毛病,淋雨的高烧又当怎么论。时弋又有点泄气,在显示屏上滑上滑下的手指头也停住。
他可没有欠着人的习惯。
可他还没想好怎么抵消这份亏欠,稍一转身,就见一个拎着手提包的女生往这边走来。
应当是丁宛桑的助理陈晨。
手提包的个头不小,里头也塞得鼓鼓囊囊,时弋见人拿得吃力,便赶忙迎过去。
陈晨也不推拒,让时弋接过手里的包,继而搓了搓勒红的手,腼腆地说了声“谢谢”。
谢诗雨也快步走了过来,“医生在等着,我们赶紧过去一趟。”
三人还未走到丁宛桑的病床前,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吼叫。
那声音来自丁宛桑。
陈晨像是见怪不怪,主动向站在病床边的医生以及时弋他们解释道:“她睡着了就会这样,清醒的时候反而不会大吼大叫。”
吼叫伴随着无意识的动作,时弋的视线顺着输液管往下,匍匐在手腕内侧,数道新旧不一的伤痕便钻进他的眼底。
他对这些伤痕并不陌生,在所里等着救护车的时候就已经见过。
丁宛桑在黑T外头套了一件黑色衬衫,衬衫的袖子过长,几乎盖住了她的手背。
最先从丁宛桑的消极言语里,谢诗雨推断出了自杀倾向,而被死死遮盖的手腕,则存留着屡次自残的印记。
陈晨将丁宛桑输液的手放平,不忍再让那些伤痕露面。
“她太痛了,我们不是她,我们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