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你是我,才可与我常在。
一个人,从镜内发展恋爱。
男歌手齿间的“除非” 被裁成了两个段落,时弋的耳中截留了一段,还有一段从耳机里逸逃,盘旋在床头小巧玲珑的夹扇下。
时弋没好气张开眼,却一字不提哪个没眼力见的扰了他的放空时间,只是将掌心摊开。
谢诗雨知道自己手里这副上了年头的白色耳机,时弋视若珍宝,因而先钓出了毯子下头的手机,在黄澄澄方块的专辑封面下方,按了暂停,将耳机拔出又细致缠好了线。
这回却是她伸出手来,“你的猫儿来。”
时弋奉送一个白眼,在枕头下摸索一阵,将耳机盒递了过去。
他的耳机盒不仅有名字,还长了一对耳朵。
名字是别人硬取的,耳朵却是自己心甘情愿长的。起初是林峪颇为难得地和谢诗雨争得不可开交,为的是这小小耳机盒上头的耳朵十分模棱两可,究竟算是猫还是狗。
他们猜不出,难道耳朵的主人还能不知道么。
时弋最开始以时间久远遗忘搪塞,后来他们便非要时弋查看购买记录,时弋又以路边摊随意买的强行敷衍。
在他们论是猫是狗的时候,最初他是动了反驳之心的。可所有的躁动都被强烈的羞耻心给彻底压制住了,究竟是个什么耳朵,他实在说不出口。
后来出于尊老爱幼的原则,小林峪几个月的谢诗雨侥幸占得上风,姑且就将它认作猫儿。
时弋将那只猫儿收了,关掉了头顶因空调罢工而临时救场的小风扇,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已经将近半夜两点钟,“世玉,啥案子?”
对偶尔蹦出来的这个“世玉”亲切称号,谢诗雨倒是欣然接受,怎么也算得少林第二虎,半点不委屈。
一年时间已经足够培养出默契,这个点将时弋拖起来,总不能是喊他吃宵夜的,何况时弋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宵夜二字,对于身材之大敌、健康生活理念之叛徒,他向来嗤之以鼻且鲜少同流合污。
时弋的睡眠,可以挤进谢诗雨的十大好奇之一。
比如现在吧,他们将近一点从幸福里小区回来,时弋先淋了场雨,在宿舍里大概半个小时都没睡够,居然再度精神抖擞、生龙活虎,双目炯然,瞧着像是能射出横扫一切犯罪势力的无敌光线来。
可有时候罕见的风平浪静、八小时的睡眠管饱,谢诗雨却搭的是一颗经霜打了的茄子。
除此之外,时弋自己心知肚明的一点,他的睡眠比猫还难以捉摸,大多数情况下是赖着缠着,主要是连轴转累得躺下就进梦乡,而极少数情况下,就偏偏让人遍寻不到。
有时时弋不想干瞪眼到天明,所以一般以都市游魂的姿态,换上运动装,跑着到各处巡视一番,比如公园里总是栖在墙根下头的那两只白猫,最近是瘦了还是胖了,有没有打过架的痕迹;比如街头那家早餐店今天的芝麻粒滚得均不均匀,豆浆是浓了还是淡了......
好在时弋的心够大,所里所外皆可用得,且尚能用得游刃余地。可大并不代表完整无缺,旁人看不见,连他自己可能都意识不到,若是细细观察,某处还是有破碎过的痕迹。或者他察觉得到,伤口或大或小、或新或旧都该有痛觉,可能他认定无伤大雅、不足挂齿,便用轻飘飘的“没事儿”织成一片纱,将那处暂时掩藏了。
“什么,她有自杀倾向?”时弋放低声音,蹑手蹑脚将风扇夹在下铺另一位鼾声雷动的同事床边。
二人出了宿舍,总算是凉快些,谁能料想,若是奢求在博宁的夏日里贪点自然的凉,就得做与夜晚顽抗的夜猫子。
接待大厅里的温度与值班宿舍相比俨然是冰火两重天,连时弋都乍冻得打了个激灵。
大厅里吵嚷一片,击碎了夜晚本该安宁静谧的面目。
他一进来就注意到那个蜷在椅子里的女生,鸭舌帽、口罩、短袖、裤子和运动鞋皆是刻意低调的黑色,可帽子下却是格外引人瞩目的蓝色短发。
时弋再近些,就发现她双眼红血丝盘踞,大概是严重睡眠不足导致。他的脚步声不轻,却未惊动女生分毫,因为她的眼睛似乎已被吞噬,眼眶快成了黑黢黢的洞。
“丁宛桑!”谢诗雨在旁唤了一声。
这个名叫丁宛桑的女孩,警觉似的将头转向谢诗雨,像是这个名字不属于她,或者奢望这个名字其实并不属于她。
因为作为网络暴力的受害者,这个名字为施害者指明了方向,好指名道姓,好让人对号入座,绝不让口中、笔下的利剑失了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