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丝弦颤着手指的点下接听键,深呼吸着领取那个近在咫尺的答案。
“你那一届只有理科三班有人员变动。除了转学的蓝玉烟,还有一个同学是直接退学的。”
苏丝弦急忙追问:“她为什么退学?”
哎!老师叹了口气道:“她家里比较困难,妈妈在别人家里当保姆,从川西转学来我们学校也是主人家帮了忙的。后来同班同学说她偷了东西,当时监控里的那个时段确实只有她一个人出入班级,手上还拿着那个随身听!”
随身听三个字猛地砸在苏丝弦脑子里,她有些难以置信:“随身听?”
老师细细回想了几秒:“是个外国牌子,挺贵的。我们当时问她这个随身听哪里来的,她也不说。”
那段时期,苏丝弦正为了蓝玉烟的事情发着青春期的疯,虽说女生同性间的行为大多会被处理成闺蜜,但背地里的流言蜚语还是有不少的。若那人跟蓝玉烟一个班,自然会比别人知道的清楚些。咬紧不说,也只怕是为了自己的脸面……。
多年往事一朝回溯,老师不免有些惋惜:“可惜了,我记得她游泳不错。张老师本来想培养培养,将来让她走体育方向……。”
“她叫什么名字?”苏丝弦只觉得脑子转动的速率有些过载。耳边满是那时自己挑灯夜战折腾随身听,将青春心事录进去时的沙沙倒带声。
“林声春。双木林,声音的声,春天的春。”
嗡嗡耳鸣陡然停止,她用编好的理由将老师的疑惑应付过去。匆匆挂了电话。踉跄着脚步到卫生间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如果按照猜想推论,那沈星川在医院的资料都会被删改。除非事发突然来不及清理干净,或许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她调出电话簿打了个号码,不出所料的只刚响了一声便被挂掉。半分钟不到,她想要的东西便连同俞免的微信电话一起拨了过来。
俞大小姐的起床气又被养回了原来的模样,说话快且不客气:“她腿部的ct和诊断结果,都发给你了。”
苏丝弦道了一声谢,那头俞免回了道冷哼:“不敢当。你这都威胁上了,我能不给吗?”
“多年同学情,你不想让她沾到这些,我当然也不想。”苏丝弦有些心虚,打陈默电话来逼俞免一把这事儿,她确实做的是不太地道。
也是没办法,删个病人档案对他们来说简单的很。只有俞免这属兔子的,才会把她姐的事情一件件都备份存档在自己不知道哪个小洞窟里,顺带用系统bug将那醉心学术的人糊弄过去。
俞免也没留情面,阴恻恻的吐槽道:“亏得我那时候还好心提醒你。”
苏丝弦低垂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心?你那是试探吧。”
这位“好闺蜜”也就在她姐面前还算是个人。其他时候是什么杀人不眨眼、坑你没商量的德行,苏丝弦还是有发言权的。
沈家和苏家的大动作势必会同多米诺骨牌一般牵扯到俞司长的官途名声,俞免这个便宜亲戚不可能不知道。
“多年闺蜜情,她想把你从这烂沟渠里拖出来,我当然也想。”俞免深吸一口自厨房飘来的番茄鸡蛋面香,难得将话说的真诚,“古话说得好,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有些话是只能点到为止的,苏丝弦知道里头的水有多深。
复杂的学术用语她理解不了,只抓住了几个关键字。后天击打导致的……骨折和关节畸形。
沾黏在睫毛上的水珠猝不及防的滴落进眼眶里,陡然间眼前一片雾蒙蒙。她急匆匆的用手背擦干,又将每个字看了个仔细。
她不知道沈家与家中长辈们是何时开始的谋划。圣诞夜晚走错房间的乌龙、川西疗伤却偏遇的地震……亦或是高二那年的夏日。
但结果是他们“创造”出了一个她无法拒绝的人。双方用各自最小的代价,达成了一场商业联姻。
但是,全然清醒的沈星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自己这个一时任性便轻松改变了她人生轨迹的罪魁祸首,在这般荒唐的日子里朝夕与共的。
十三年婚姻里,本该冷漠怨恨、时时报复的人,却用难言的爱意拥抱自己十三年。临了,还想着一把将自己从这般阴损的算计里摘出去。
半只脚入夏的时节,苏丝弦猛觉得一股恶寒张牙舞爪的掐住了自己的脖颈。
颤抖的手指紧握着此刻又千斤之重的答案。随手送出的随身听、那卷被自己遗忘在岁月长河中的磁带、那个能确定一切的暗格……。
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苏丝弦直起身子,看着镜中逐渐清晰的自己,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去他妈的一别两宽!离婚协议书上我可没写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