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败的、恢宏的青铜建筑,充满锈蚀的味道,无数阴冷没有生机的眼神,足以令我们头皮发麻,以及,仰视下被迫察觉自己的渺小。
安静到让人窒息。
但我很快就反应过来,并不是这种极度密闭又安静的环境让我窒息,而是这四处仿佛弥漫到无处不在的灰尘让我窒息。
我招呼着关金乌,这会儿只能管住脸,管不了身上别的地方了。
我们也没有别的好使的,把那背包里都被打湿了的眼镜布简单改造了改造,做成了口罩的样式,蒙在了脸上。
得亏是脸小啊,才能盖得个严实。
我俩又包了包脑袋,戴上了手套,到最后留在外面的就只有两只眼睛。
关金乌很明显地缩了缩脖子,他偷感特别强,蹑手蹑脚的,这会儿声音压得我都快听不清了,说感觉这些鬼东西在盯着我们。
而就在这时,四面八方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那些人牲的窃窃私语。
关金乌的獒看了我一眼之后,默默地走到了我们旁边。
我也看了它一眼,然后拿着块破布把它的鼻子也给包起来了。
它还挺乖巧的,没冲着我呲牙咧嘴,只是不太舒服地打了几个响鼻,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不会应激。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克服得了自己,跟狗这么近距离地接触,我真是出息了,也可想而知,我真是没指望关金乌半点。
我们两人一狗都是那种偷子的打扮,它咬着关金乌的裤腿往一边带,似乎是想让我们跟着它从进来的路出去。
但关金乌和我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动,他安抚地摸了摸獒的脑袋,我才知道它还有名字,叫小金。
我沉默了,没评价这个名字。
通往青铜建筑的台阶久久没有人踏足,早就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灰,只是我们都能清楚地看到,除了前几层台阶上面混乱的脚印之外,再往上的台阶上,没有人走过的痕迹。
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台阶上的白灰似乎都在随着声音的同频共振上下跳动。
萧肃生他们不可能止步于此,我们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往前,是厚重的青铜台阶,台阶之上是更加沉重的青铜门。
只是,不管会面对什么,我们既然已经到了如今的局面,都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
我抬起了右腿,正准备迈到台阶上,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变大了。
我也不知道突然是怎么想的,急忙放下了右腿,抬起了左腿,声音又突然变小了。
我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关金乌的獒却是等不住了,它看着我畏手畏脚的大概是很看不过去,一只爪高贵地抬了起来,似乎是要替我们探路。
但它的爪才刚搁到台阶上,我就听到了刺啦刺啦像是下油锅的声音,那个獒高贵优雅不了半点了,缩回了爪子拼了老命地舔,但它很快就又不舔了,吐着舌头,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似乎是被烫着了。
我识相地缩回了自己的腿。
关金乌捞着獒的爪子看,发现它的皮都被烫掉了一块。
我的心几乎是立刻就沉了下来。
原本我们以为混乱的脚印可能是机关,或者是其他任何的东西,但我们没有想到,这里的威胁原来是来自于厚厚的白尘。
这种粉末显然具有腐蚀性,烛光一照就能看到,它弥漫在空气中无处不在,只是密度大小的问题,眼前的丁达尔效应我们都没有欣赏的闲情逸致。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我们的心几乎是立刻就沉了下来。
我们没再轻易迈上台阶,开始老老实实沿着周围转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别的路能通上去。
事实证明很难,萧肃生他们进去的方式大概我们是学不会。
青铜建筑高差不多四五十米,直径得有百来丈,越往上越收窄,是宝塔的形状,呃,或者说,整体来看,是巨蛇盘旋的形状。
从外面每一层都有同样蛇样式的烛台,我们大约摸能判断它大概是有七层。
烛台上挂着铃铛一样的东西,或者,我看着它更像是一个个的青铜编钟。
浇筑这个青铜建筑的时候,大约是只留了正前方一个门,其他的地方都连半点缝隙都没有,也难怪我们拿着手电筒照的时候,透不进去半点光。
我们在青铜柱的旁边发现了白灰上有很多圆点,都是一样的大小。
关金乌一下子就看明白了,他说他大概知道他哥他们是怎么进去的了。
用两根软棍,或者不需要软棍,用坚硬的树枝充作手臂,倒撑着人的重量顺着上去。
他大概跟我比划了比划,差不多就是踩高跷,只不过是倒过来罢了。
关金乌说这样熟练的人甚至还能再带个人上去,他哥差不多就可以。
这样的话基本可以保证一步一步上去却不惊动粉尘。
我看得目瞪口呆,这得多强大的核心力量和平衡力。
我就问他会不会,他说差不多。
我也不知道是多少的差不多,但我刚对关金乌生出来的那点敬意算是立刻就灰飞烟灭了。
不过既然已经明确地知道萧肃生他们已经进去了,我们就更不能当个缩头乌龟退却了。
这蛇塔里面半点动静也无,我想,他们至少也不会是很顺利。
可在这个地方找棍子难得很吧,我刚这么想着,关金乌的獒就叼了两根棍子出来放下,然后又去叼了两个圆的东西。
它是从暗河旁边刨出来的。
远看是棍子,近看,才发现那是人的骨头,两根大腿骨和两个头盖骨。
已经钙化有点发脆了,但关金乌试了试,看了看我的体格,说应该还行。
他拿着那俩大腿骨倒立了下,我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但对我来说,那真是比登天难,让我倒立走就挺难的,更别说是拿着人的头盖骨倒立着走了。
我看得出来关金乌是想看我的笑话,找回他丢失已久或者说从来都没有过的面子,我也懒得戳穿他。
在关金乌有点小得意地拿着那俩大腿骨在下面预备来预备去的时候,我也默默地用尼龙绳把头盖骨固定到了鞋下面。
这回轮到关金乌瞠目结舌,他的獒似乎是也得到了启发,又找来几根骨头,但是头盖骨这会儿成了比较稀缺的东西了,没有更多的了。
我把骨头也绑在了獒的脚下面。
关金乌跃跃欲试就要上去,被我拦住了。
就算是白尘有腐蚀性,但上去原本就也根本不是最难的问题。
台阶是很高,但再高也就约莫不到十米,只要赶在脚下的东西在被腐蚀完全之前过去,我们就能顺利到达青铜大门。
用棍这种对其他人来说高难度的操作上去,大概也只是因为这对于关山野他们易如反掌罢了。
但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是,我们怎么快速地进入青铜大门,或者,如果进入青铜门之后,脚下面临的仍然是厚厚的白尘,我们能怎么办。
难道还能真的一直倒立着或者靠着本来就不牢靠的头盖骨一直支撑着我们找到他们?
我三两句把自己的疑虑说完,我刚才转悠也不是漫无目的地瞎转悠,我看着那青铜大门实际上已经好一会儿了。
它是闭合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萧肃生他们进去之后闭合还是自动闭合的。
如果是前者,那大概率白尘只存在于门外,如果是后者,打开这种有机关的青铜门,或许没有那么难,但我们进去之后,就很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