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许家。
姜楚从灵堂出来。
苍白的天幕裹挟着将要入冬的凉意,庭院到处都是萧索的气息,哀恸的哭声环绕在耳边。
他望向脸色很不好的叶晴苒和站了一夜的戚全全。
“别进去了,给他们一点时间吧。”
叶晴苒面露不忍。
昨夜见到许哲升尸体时李美哭晕了一次,早上才好不容易稍微平复了点心情。
灵堂内,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断断续续。
“许哲升,你这个骗子、懦夫,当初你娶我的时候,带我走出村子的时候说什么让我过上好日子,陪我一辈子,现在呢?......现在你竟然先抛弃了我。”
她和许哲升搀扶相走半生,从什么都不懂的村妇到一方首富的夫人,从一个躬身于土地的凡人走到半吊子修士,一生的波澜都和许哲升相系,可现在......
可现在......
她哽咽两声,“我......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李美用手捂住脸,这位行事泼辣大方的女人,此时泣不成声。
许言宴跪伏在旁,抱住李美:“娘.....”
他眼角含泪,却撑着李美直起了身,“娘,你还有我,还有我。”
许言宴直起身跪坐于棺材前,敛了抽噎的喘息,忍泪郑重道:“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娘,也会撑起金玉阁。无论是金玉阁法器爆炸之事的幕后黑手,还是杀父仇人,我一个都会放过。”
李美睁着朦胧的泪眼,有些失神。
明明前不久还觉得来日方长,这孩子担起金玉阁,仍需磨炼。
可现在,那在他们眼中瘦小的、要用一把伞揽入其中的肩膀,正在宣告它要抽筋剥骨般的成长起来,要扛起他们身上的担子、反过来为他们遮风挡雨了。
-
男人仰躺在床板上,也不知道漆黑的天花板有什么好看的。
李佩鸣心中早就不耐烦,能够好声好气地和这凡人说这么多话已经耗费了许多耐性。
他大喊一声,两个小守卫就入内要捉凡人到审问室去。
李佩鸣瞪圆了双眼:“那里的刑具连一般的妖族都扛不住,你这身板若能挨过三个时辰,我李佩明三个字倒着写。”
时星从喉咙中滚出笑意:“谁想看你倒着写名字。”
李佩鸣闪出位置让路:“嘴皮子耍得厉害,骨头可不一定硬。”
“报——”有守卫忽地闯入内,大喊:“李大人,城主府的那位小姐来了,说现在就要见你。”
李佩鸣又纳闷又烦躁:“她来做什么!我这正忙着呢,给她说我有事,不见!”
守卫低头道:“小姐说您必须现在去。”
李佩鸣狠踹一脚牢门,对押着时星的两个守卫道:“你们先把他带到审讯室去。”
......
两个守卫将凡人绑到木架上后就掩门离开。
室内的架子上早就准备齐全,从毒药到兵器,应有尽有,如李佩鸣所说,确实够狠毒。
室内角落燃烧着炭火,屋内被烘烤的十分闷热。
时星目光虚虚落于一角,在一片沉默中忽而道:“来了啊。”
元月从阴影中走出来,有些不解:“你怎么看穿我的隐匿术的。”
时星挑眉:“你想起来了?”
“没有。”元月如实道:“刚从储物袋中的玉简里学得,确切地说算是复习?”
时星口吻遗憾,摇了摇头:“比我想象中来得晚。”
元月离得近了,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投射到他的身上,一点一点将他覆盖到阴影中。
她冷不丁道:“我发现这牢房设计得很有水平,这光影下,显得我多么巍峨高大了似的。”
时星配合地点头,煞有其事:“确实,给了我莫大的心理压力。”
元月站定在他眼前,拿起一根蘸了盐水的鞭子:“你怎么会跟着他来这里。”
时星盯着她:“这不是该问你?”
元月皱眉,“人不是我杀的,他死得莫名其妙,我大概是当了替罪羊。”
时星:“我知道。”
元月看了他一会儿,道:“连累你算我不对,但你跟他来,还不给我通讯令发信息。”
她摇了摇鞭子,半是玩笑半是威胁地把鞭子一端靠近他的脸颊,“你赖那飞舟上不行?认真澄清和我的关系不行?你这太玄宗长老的身份有那么不好用吗?我昨天早上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我不用你操心。”
“阿月,”时星弯了弯眼,将脸颊偏向鞭子一侧,然后贴了上去,眼睛直勾勾看着她道,“怎么把我想得这么厉害,那种强权压迫下,我可是被逼无奈。”
“.......”
元月被他这动作搞得手颤了颤。
时星:“一个没什么灵力的长老身份,怕是也没那么好用,即便我脱身了,你可不一定。”
她可真不理解啊。
元月踮脚,脸慢慢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问:“那你现在在这里待着满意了?”
时星看着她眼中燃着的愤怒的小火星,扬起眼尾道:“又生气?阿月,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元月猛地拉开距离,翻了个白眼:“我失忆了。”
说话是理直气壮的,行为是毫不尊敬长辈的。
时星只能苦笑装可怜:“阿月啊,再晚来一点,我就要遭受非人的虐待了。”
“我不会让你受到折磨的。”
元月立在木架前,火光明灭不定,暗色浸没着架子上的人。
她沉着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绝对不会。”
元月一边解绳子,一边问不知道为什么又笑了的人:“我失忆前你就是这样吗?”
“什么?”
“笑笑笑,从早笑到晚,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噗。”时星笑出了鹅叫。
元月无语。
“嘶……”她蓦地收起手。
“怎么了?”
“……这绳子,我解不开。”元月蹲下身,将绳子看得更仔细,诡异的流光一闪而逝,正是扎她的来源。
“又是这种气息。”元月眼眸转深,“这绳子对妖有克制之用,不知道是从哪只妖身上扒下来的东西练的法器。”
“真不知道说你小子是好命还是不好命。”门外脚步声兀地响起,李佩鸣的大嗓门震天响,不断回荡在围墙中。
他推门入内,被挂在木架上的男人闻声抬眼,轻描淡写的模样和在牢房内没什么不同。
李佩鸣真看不惯这凡人平静的嚣张,他上前皱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