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走吧,还走不了,盛超咬下半块果仁酥便大声叫住了他:“庄师兄!”
庄遂平心中万般不愿,却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盛超笑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分点心把庄师兄给忘了。”
这倒不是盛超的问题,实在是庄遂平长期不参与师门活动,很容易被人忽略。
见庄遂平不说话,盛超站起来道:“庄师兄,这位是老师的父亲,我们的师爷,纪先生,你也来打个招呼吧。”
纪老先生没有管别人,只是一直盯着捧着茶杯的小孩。
庄遂平一步步走过来,还离着好几步远,却不再靠近了。
“去泡茶,怎么去了这么久?”纪老先生温声开口,“师爷等你的茶,等得口渴了。”
盛超一怔,突然发现桌上那杯茶,师爷没有喝过一口。
庄遂平垂着头往前走了两步,把茶杯放在桌上:“没有红茶,我去找茶叶了。”
纪老先生笑笑,还是掀开盖子,看见橙红透亮的茶水,点了点头。
纪老先生一直喝红茶,那是庄遂平上回跟着纪慎去老先生家里才知道的。
见师爷没有喝,庄遂平补充道:“已经是第二泡了。”
纪老先生笑出了声,放下盖子,捧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还是遂平最得我心!你那个老师,不及你万一!”夸完了又把小孩拉过来,将那盒完整的点心塞给他,“这是师爷留给你的,不给你老师。”
庄遂平还是那样淡淡的,接过点心也不说谢谢,但一旁的人都有些讪讪的。
中午是主办方安排的饭局,学者们可以带一两个学生或助手去。纪慎知道庄遂平不愿意出席这些场合,便让郑旭和盛超陪老先生去了。
这样的饭局向来意味着人脉和资源,能被带到饭桌上的都是老师们最青睐的学生。郑旭作为一个已经毕业了在其他高校工作的年轻老师,对这样的机会自然是求之不得,而对盛超这样优秀的学生来说,这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肯定。
获得肯定的盛超在下午成为了师爷的小跟班,也成为了师爷和老师的传话筒,在下午的议程结束后附在师爷耳边道:“老师说,我们晚上陪您吃饭。”
纪老先生沉默片刻,问:“遂平呢?”
怎么又问庄遂平?盛超有点不高兴,但还是道:“一下午没见庄师兄了,可能没来。”
“你去帮我找一找遂平,还有沅沅,就是纪沅。”
盛超只得应是。
但盛超也不可能一个人去找庄遂平,把师门的人都通知了个遍,就在大家都知道师爷要找庄遂平的时候,他从隔壁休息间出来了。
散了会,纪慎来接父亲,纪老先生却冲庄遂平招了招手:“晚上你们吃吧,遂平不喜欢这么多人一块吃饭,我们俩找沅沅吃去。”
大家一听,都愣了,都是老师的学生,怎么师爷这么偏心庄遂平?
纪慎有点为难,饭店订好了,学生也都通知了,这样难得的机会,就为了庄遂平没了,多少让人恼火。
可是那是他爹亲口说出来的话,他也不能当众把他爹绑到饭店去,再说了,庄遂平那臭小子现在就是那个德行,他还不敢真的做什么。
庄遂平很少在纪慎脸上看到这样精彩的表情,仿佛转身就能去跳湖。他有一瞬间的快意,却又很快涌起心酸,最后低声道:“要么,一起吃,也行。”
纪老先生拉着孩子的手,道:“你不高兴一块吃就不一块,没事。”
庄遂平看着师爷,轻轻道:“我可以的。”
于是,这个在告吹边缘的饭局就这样被庄遂平拉了回来。
纪沅晚了众人一步,“吭哧吭哧”地到饭店时大家已坐好了,不知道是谁如此不识相,竟然把纪慎和郑旭中间的位置留给了他。纪沅叫了一声爷爷,说:“我不要坐那里。”
眼看着纪慎脸都绿了,纪老先生立刻道:“那你坐遂平边上,大家往你们老师这挪挪。”
庄遂平坐在纪老先生左边,本也想起来,把位置让给纪沅,纪老先生却抓住他,道:“你别动,沅沅坐你旁边就行。”
纪沅对他这个爹没什么感情,跟他爹的学生却还处得来,郑旭、庄遂平与他都有来往,加上他是出版社的编辑,众人有不少出版方面的事情请教他,饭桌上很快热络起来,迅速遗忘了方才的插曲。
服务员一盘盘将菜端上来,照规矩,都是先转给老先生动筷。可是纪老先生又接着一转,把刚上桌的清蒸鱼转到庄遂平和纪沅面前:“遂平和沅沅先尝,那两块鱼腩最嫩,遂平和沅沅一人一块。”
纪沅是受惯了爷爷宠爱的,当即抓了筷子就夹鱼肚子上的肉吃,边吃边点头,一回头却见庄遂平讷讷的没有动筷,手肘一动,撞了撞他:“吃啊,你看他干什么?”
庄遂平的目光偷偷从纪慎脸上挪开,跟着夹了一小块鱼肉,便把菜转回去了。
每个菜都是如此,纪沅是亲孙子便也罢了,庄遂平倒是让一桌人都眼热了。
吃饱喝足,又是一番交流,既有如何找文献写论文的技巧,又有某某领导下海发财的八卦,气氛始终非常融洽。
饭后纪沅要送爷爷回去休息,纪慎给庄遂平使了个眼色,让他跟上:“还不快拿上你师爷的点心!”
庄遂平把点心抱在怀里,没有跟上去,又像委屈又像炫耀地说:“这是师爷给我的。”
“你!”纪慎正要骂他,却猛地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又把骂人的话憋回去了,“那你就抱着吧,回去了。”
庄遂平抱紧了点心盒子,一步步跟着纪慎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