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我会吩咐小厨房为你准备饭菜,若想早日恢复眼疾,你万万不可再挑剔食材,肉要吃,汤要喝。”
温眷禾点头:“是。”
关上房门,她才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长长叹出一口气。
依旧是睡不着的,躺在榻上翻来覆去。
温眷禾落寞地想,霍家人在朝廷上的地位很高,若是她想要凭一己之力扳倒霍楚厌,简直难于上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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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后,她跟白心闲聊,偶然听说霍母过几日要去华陀寺拜佛。
温眷禾问:“霍老夫人经常去礼佛吗?”
“只有在老爷和两位少爷外出之前才会去,讨个吉利和安心。”
温眷禾问:“那这一次是为了谁?”
白心说:“嫡公主即将于沙突太子和亲,各国使节来贺,大少爷和二少爷奉命到城门外五百里位置迎接。”
温眷禾疑惑着点点头:“只是迎接?我还以为,是又有战争了呢。”
“老夫人关爱两位少爷,除了每日早朝之外,只要离开城门无论多远、多久都会去带着他们寺庙祈福呢。”
“还要带他们一起?”
白心轻笑一声:“二位少爷小时候跟着去,最近这些年都开始找各种理由搪塞了呢。”
白心的话匣子打开了,又告诉她:“我听王阿婆说啊,从大少爷降生的那一天开始,老夫人就开始诵佛念经,平日闲着的时候会手抄佛经,两位少爷身上戴着的香囊都是开了光,请高僧在华陀寺受香火熏陶多年的。”
温眷禾微怔:“那香囊竟如此重要吗?”
“对呀,老夫人特意叮嘱两位少爷一定要随身佩戴呢!”
昨夜他说要将随身香囊作为赔礼给她道歉,她还以为顶多是在寺庙求来的,没想到还要受香火熏陶。
不过霍楚厌怎会真的虔诚礼佛。
他若真是那信佛之人,断然不会将别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中。
香囊八成也是戴够了嫌累赘,所以才会临时从身上扯下来转赠与她,还冠冕堂皇地说什么郑重赔礼。
他以为她没看见他当时的惊诧表情吗?
分明不是实心实意来赔礼道歉的。
温眷禾问:“那这一次,他们也会跟随老夫人一齐去寺庙吗?”
“不会,”白心皱眉算了算,说,“大少爷上一次去是五年前,二少爷上一次是两年前。这次更是在昨天就已经找到借口,说是要去宫中商议要事呢。”
话音刚落,就见霍母姜明晚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霍府宽阔,除非刻意,否则鲜少能遇见。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姜明晚,是个衣着华贵却不张扬的女人。
鬓角不似娘那样有几缕白发,生活在皇城底下的官家夫人,各个都活得光鲜亮丽。
姜明晚的声音温柔,询问了她的近况后又说:“上一次楚厌临时决定带你去沙突看病,我的心就开始跟着颤。后来听说你们在那边险些遇难,我还埋怨了楚厌,若是早点告诉我要带你去,定会为你在菩萨面前祈愿的。”
温眷禾受宠若惊。
“我何德何能。”
“你这孩子命不好,才来到西陵就被石头砸了脑袋,药也吃了,就连沙突的医仙都看了,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温眷禾附和:“是我命运多舛。”
“你之前说,来西陵为了寻亲,等眼疾康复了,寻亲是不是也要很久呢?”
温眷禾哽了一下:“大概是……寻不到了。”
姜明晚没听出这话中的含义,拍了拍她的手:“是个可怜孩子,但也别放弃希望,西陵虽大,但只要用心,定能找到亲眷。”
说完,又道:“其实我今天来看你呀,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
“三日后我要去华陀寺,给我儿祈福祈愿,你跟我一起去吧,也给你的眼睛祈祷一下。”
温眷禾想要长期待在霍府,必定不能惹了霍家主人的厌烦。
即便自己不信佛不信命,但当下没有别的选择,微笑点头:“谢谢老夫人不嫌弃,我愿意跟您一道去。”
“好好好!”一听温眷禾没有丝毫不愿,姜明晚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嘱咐几句后离开了。
房间里凉爽清透,归功于放在一旁散发寒霜的冰。
可自从得知霍楚厌就是杀害姐姐的人,温眷禾就一直觉得胸闷气短,怕是无论多少桶冰摆在眼前也不觉得凉快。
她跟白心说:“我们也出去走走吧。”
屋外阳光正盛,温眷禾又跟白心要了些鱼食,坐在了鱼池边。
霍楚厌刚从皇宫回来,便看见了这样一幕。
晴空澄澈,她慵懒地倚在鱼池边,葱柳一样白皙的手指捏着鱼食,缓缓碾碎扔进鱼缸。
午后橘红色日光打在水面上,调皮争抢的鱼溅出同样颜色的水,温眷禾抬袖向后躲,脸上露出他从未见过的笑容。
平时她只对人礼貌微笑,从未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毫无疏离感,笑得开怀。
她穿着古董白色襦裙,水袖上是鹊衔花。
阳光之下整体是肃静的白,却因为花容月貌而增光益彩。
指尖有一处红,想必是碾鱼食碾的,皮肤竟如此娇贵,稍微重一点力气也会红。
他又想起自己曾夜闯闺阁攥住她的手腕,那痕迹定是要留几天的。
还有那日在沙突,她沐浴之后,脚趾撞到矮凳,痛得眼泪几乎要流下。
不情不愿赤着脚问他要鞋,等他将鞋子放于她脚下时,能清晰看见脚趾的红印。
一如雪中红梅,又或者是一点朱砂痣。
如今天这般明媚光景一样,猝不及防闯进他眼中。
疯狂生长。
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根部已经不知何时稳稳刺入他的心。
他想,他是该好好准备一番,给她赔礼。
后进来的霍楚闲也看见了这一幕,折扇轻摇:“大哥,你说这温姑娘现在都美成这样,等到眼疾恢复那岂不是要美若天仙了?当真是美景,美景啊!”
霍楚厌冷眼瞥他:“说了多少次,上朝时不要带它,朝堂之上能给你用折扇的机会吗?”
“……”霍楚闲抿了抿唇,“大哥,难道刚才皇上单独召你,斥责了你?”
霍楚厌的唇动了动,脸色又冷了下来:“再过几日就是复试了,你作为监考官还不仔细读书?回你的房间去,卸了这一身悠闲气。”
霍楚闲惹不起躲得起,将折扇抱在怀里转身跑了。
等霍楚厌再回头时,却发现温眷禾不知何时已经起身,隔着一盆石榴树,与他遥遥相望。
那眸中有无限光芒,像是一双明亮的宝珠。
霍楚厌心大步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臂。
“你的眼疾康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