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有永宁公主,毓质令名,秉性淑顺,应为大兖公主之典范。盖年已大免误其韶华,朕今观群英,惟云州府徐氏郎君年少登科,才貌冠世,赘卿为乘龙,永结朱陈,合为凤凰之侣,尔其钦哉。”
“徐公子,怎么还不领旨,莫不是被陛下天赐的恩典给冲昏了头不是?”
偏殿内,方夷捧着热腾腾的龙纹圣旨,正乐呵呵地看着眼前板直着腰下跪的少年,心里头全是对方才“虎口逃生”的幸意。
圣人还是很体恤的,虽不知为何方才突然在众人面前呵斥他,怒甩袖子后回到御案前执笔就是写,接着又宣徐长赢进偏殿,方夷猜想裴立弘应当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提前同这位新晋探花郎做心理铺垫,好让他将功抵过。
方夷心怀万幸,傻乎乎地宣读着圣旨,全然没发现被钦点到的少年从开始到结束一直纹丝不动,如同一尊石佛一样怔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
什么旨意?
赐婚?他跟谁?永宁公主?
究竟发生了何事?
如今不是还在殿试考核中吗?
徐长赢呆呆地跪在地上,低下的脸就快要与地面合为一体,仅存的理智如同操线玩偶一般控制着他的思绪。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抑或是方才在殿外太过闷热,产生臆想。不能疯,他不能疯,还未理清事情脉络,无用的发疯只会将身边人的处境更置于死地!
他艰难地抬起头来,眼底陡然一片血红,如同一只即将发狂的狮子,从齿间模糊地吐出几个字:“…知贡举定是哪里弄错了,小人出身卑劣,何德何能得配以永宁公主,更何况小人已娶妻,更是不配与公主并肩。”
“诶,这些都不是大事,陛下既已开圣谕,那糟糠妻与天家女,自然是择其一择其重者啊。”
方夷笑着打断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徐公子聪慧过人,自是知道应如何选,对吗?”
不对,不对!
全都不对!
徐长赢声音嘶哑,像被人用砂纸磨过桌面般沙得厉害,什么风度什么温润统统都抛之脑后,这根本不是他进京参加科举的目的!
“我、我去同陛下说,什么进士什么探花郎我统统都不要了!九公主我娶不得!”
“徐公子,你——”
“徐长赢,话可要说清楚了!莫说你娶不得我,我还不想嫁给你呢!”
方夷正震惊于徐长赢竟然企图抗旨不遵,他不顾礼俗,匆忙抓住徐长赢的裤脚就要摁住他,打算趁事态还未发展到裴立弘耳边之前,好好同眼前这位新晋探花郎捋捋利弊,导回正途之时,一道语气嚣张的清亮女声突然打断了他。
偏殿门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一道赤色身影一跃而入,凑近瞧着,居然是九公主!
裴锦这一天的心真是被人耍得七上八下!差点就要进太医院找药师拿救心丸吃了!
先是秩儿派出去的人打听到徐木头已进崇政殿参加父皇亲自主持的殿试考核,期间又有众多消息回禀说这家考生得父皇一声好,那位考生得父皇一声妙,愣是搞得裴锦在屋内来回奔波,停都停不下来。
“不是,就没有人能告诉我,父皇如今看好的卷子都是谁写的吗?有没有姓徐的啊!”
裴锦急得嘴角直冒泡,连秩儿斟的温茶都嫌烫嘴。
她绞着手里早就不成形的帕子,一心只顾念叨“徐木头一定要争气,可别被人比了下去”。
“公主,公主!探到了探到了!”一宫奴打扮的太监小跑着进来,一看是自己宫里人,裴锦立刻问道:“探到什么了?”
“有,有两位姓徐考生的卷子,被知贡举大人呈上去了。”
裴锦一听“两位”,暗自高兴:有戏!
“快说,还有呢?”
“陛下只看了第一份徐姓考生的卷子,十分满意,据说已经敲定三鼎甲排名,就差公之于众了,只是好像、好像…”
宫奴跑岔气,好好的一句话愣是说得断断续续,可把裴锦着急坏了,“哎呀你快说,等事办妥了自有你的好处!”
宫奴咬着牙顺气,狠狠在自己大腿外侧掐了一把,愣是把声稳下来:“两位徐姓考生分别来自云州府与京城,据说陛下看上的是云州府的那位,三鼎甲其余二人不是太年长就是太年轻,如今陛下正准备给九公主你和云州府的探花郎下旨赐婚呢!”
天知道裴锦那时跑得有多快,如同天际潋滟赤色一般划穿皇宫,紧赶慢赶,终于是赶在落锤定音,徐长赢“接”下圣旨之前到了。
“天、天老爷,下次真得随身携带救心丸,这比当年骑射小考时跑,跑得还要厉害…”
方夷睁大眼睛看向裴锦,道:“九公主,你怎么来了?在这个时间…”
“你别管我怎么来的,总归这圣旨我接不得,他也接不得!”
“胡闹!”
一声怒喝从门外传来,三人应声望去,只见裴立弘不知何时竟站在他们身后,帝王的双目炯炯有神,气场如山脉崩倒般倾来,凛然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