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我的心血,我的试卷!”
“我的干粮全翻了!”
“怎么办,就快到了要交卷的时候,我现在重新抄还来得及吗?”
一时间,悲鸣响彻贡院,哀嚎遍野,巡考员很快注意到突发情况,迅速加派人员控制局面,以震官威。
徐长赢运气算好,但也不那么好,虽没有受到直接影响,不过气味攻击却一点没落。
他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如何撑过来的,大抵是靠一手紧捏鼻梁骨,一手把兰时送他的赤金锦囊捂在鼻尖。
“苏合香气略带苦辣,能辟除晦气,开窍提神,要是写累了就拿出来闻闻,就当是我伴着你好了。”
那天夫人的话犹如在耳,徐长赢全身浸泡在暖烘烘的热汤里,只觉多日积攒下来的疲惫统统消失不见,唯剩空悠苏合香。
“呵,幸而夫人有先见之明,救为夫于苦难啊。”
***
夜幕沉沉,夜凉如水。
重门叠户的大宅院里一片幽静,院内的烛火如水波荡纹般,由远及近,由近及远,渐渐熄灭,只余下廊桥下高悬的圆灯与青石路旁低矮的石灯,星光幽幽。
屋外,少女轻叩浴门,腰铃作响:“夫君?水不能泡太久,再不出来会着凉的。”
屋内没有回应,少女疑惑地将脸靠近门缝,闭眼感受——
“没有热气,看来已经冷了,夫君不会还在泡吧?”
兰时绝对不是因为馋些什么才选择趴门缝的,绝对不是。
就算真学了点什么坏习惯,那肯定是因着最近总跟九公主玩在一块,学坏了!
兰时十分自洽,合理化好内心情绪后一切都舒服了。
她耐心又等了会儿,后面实在是有点担心,推门进入——
兰时半捂着眼睛,从屏风后面探出头去,从细窄的缝隙里,除了一汪毫无波澜的冷水外,浴室内空无一人。
“没有人?”
她顿时放下手,四处张望,见衣挂上只留下徐长赢今日穿的外袍,没有里衣,才明白原来人早已离去。
“看来夫君已经洗好了,那我去拿点吃的给他!才几天不见都饿瘦了。”
等兰时急匆匆从小厨房拿着食盒回到主卧时,却发现里头竟然连灯都熄了!
她担心地把食盒放到桌上,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酸枝大床上高高隆起的被窝。
兰时轻手轻脚地走进,只见床榻之上,少年侧卧其中,微湿的黑青色长发散落在旁,没了平日里让人难以靠近的疏远,反而多了几分稚气,呼吸清浅,连身边多了个人都没发现。
看来当真是累了。
“好嘛,害我白跑一趟,你倒是睡得惬意。”
兰时嘟囔着,可声音却压得极低,生怕吵着梦中少年。
她没忍住,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直接坐在踏脚板上,右手撑下巴,细细盯夫起来。
“眉毛长得好看,鼻梁骨也高,嘴唇虽薄了点但依旧是好看的…沈姨可真会生,怎么我娘就没把我生的这么好看呢?”
纤长的手指轻轻从眉间落至唇珠,清浅的月光从窗外洒进,就像在淡红的胭脂上浅浅上了一层珠光,极尽遐想。
前几日在谈府那闹了一遭,兰时亲眼目睹身为大理寺少卿的谈墨是如何瞬间从一个成熟男子转变成充满惊喜的少年郎。
也亲眼目睹了原本个性跳脱,撒意慵懒的颜欢宜是怎么变身成为一个初为人母事事小心的奇女子。
“我以后也会跟夫君有自己的孩子吗?”
兰时不禁开始想象,这是她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年少时生活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胜在无忧无虑,有爹爹和夫君的照顾,即使从小缺少属于娘亲的疼爱,可兰时仍旧不觉得自己比他人差。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
需顾及生死,还需惦记生活,阴差阳错成为夫君的妻子,后面更是得益于夫君寻亲成功,多了个徐国公府三夫人的称号。
短短几年,身份的跳脱已经让兰时无暇顾及,也不可能像乡间普通女子那般,去思考婚姻大事,男婚女嫁。
有些害臊,但问题一旦开始了,就容易让人无法自拔。
“如果是个女孩,夫君大抵会将她疼入骨血,即便是天边的月亮,如果她想要,夫君都会去尝试摘摘。”
“如果是男孩,我可要将他教育的快乐开朗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三观正,会疼人就行…”
天马行空的念想一旦开始,便是八匹马儿都拉不回来。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烛芯燃烧发出的“啪嗒”声,和少女的碎碎念,床上还斜躺着一位少年,睫毛轻颤。
“…我无端端想这些干嘛,真是昏神了。”
“为夫倒觉得,夫人想得甚好。”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兰时一跳,她瞬间从床榻上弹起,猝不及防与一个本该早已因疲倦而陷入沉沉昏睡中的男人对视。
徐长赢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姿态散漫,不知是否晚上热汤火有些过了,轻纱月光透过纸船静静地洒在他的侧颜,肤色微带红晕,仿佛吃醉之余残酒未醒,让人看了不禁脸热。
“怎么不继续说了,夫人还希望未来孩儿有什么好的品质?”
“夫人放心说,为夫一定会把他们都教育地好好的,绝不让夫人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