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白术还在跟卫二苦着脸哭诉,这头,徐长赢也已快步扶着兰时,轻声安慰:“夫人有无大碍?”
耳畔边回绕着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兰时的眼眶却止不住发红,泪水一再在眼眶里打转,却又倔强地强忍回去。
原来视觉的感知,要比其他一切感觉都要来的更快,更冲击。
这就是长赢哥哥的样子吗?
兰时忍不住抬头看去,身侧的少年面如美玉,眉形内敛修长,眼神如星,如山峰般陡峭的鼻梁高耸入云,视线稍稍下移,微抿的薄唇尽数散发着不满,可她见了却还是觉着亲切。
脑海中想象了千百次的容颜,昨天晚上月光下的轻柔一瞥,却还是抵不住这一刻带给自己的无尽冲击。
长赢哥哥长得真好看。
“嗯?夫人刚刚说什么?”少年突然俯身歪头,温润的眸光就这样隔着灵动的轻纱,四目相对。
兰时的脸突然爆红,她双眼发愣,猛地僵直着身子,瓮声磕巴道:“没,没有啊。”
?
为什么我要突然结巴啊!
徐长赢没有注意到兰时刚刚那一瞬的僵硬,只是透过轻薄的帷帽,疑惑地说了句:“现在还是夏天,中午太阳大,家里那些布绫如果太厚了,我再去铺子定制些薄的回来,但也不能什么也不戴。”
兰时内心慌急了,睁着发酸的眼睛只会点头连说好好。
如今这场合不适合跟长赢哥哥坦白,还是等晚上回去再说吧。
确认兰时无碍,徐长赢直起身来,抬眼间,周围气压骤降,仿佛置身于冰窖中,让人不寒而栗,一旁的卫二和白术都不由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生怕成为点燃这场风暴的烟火。
“根据大兖律法,凡辱废疾者,笞刑三条,自笞二十至三十,罚银十两,而你…又是有几个胆子敢向徐国公府三少奶奶伸手?”
徐长赢声音越来越冷,幽静的双眸因蕴藏的怒火而更显凌厉,周身的气势丝毫不因单着书袍而落弱态,面色更是阴沉的可怕。
什么?
国公府的…三少奶奶?
“就她?!”
情况急转直下,吴三丁用力咬住嘴唇,力度大到几乎要咬出血来!
今天到底是走了什么倒霉运!只是色欲上头想要随便找个人过把手瘾,这份工作还是他找门路花了老大一笔钱才成功进来的,才干了不到一个月,连本都没捞回来呢!
“谁,谁知道你是不是瞎胡诌的,以为张口就来我就会信?小爷我可不是吓大的!”
吴三丁还在原地蹦哒,可那不敢直视的眼睛,煞白的脸庞和颤抖的下巴却暴露了他真实的内心。
“他如果是瞎诌的,那姑奶奶我就是吃金子长大的!”颜欢宜耐不住,娇声骂道。
她挣脱开如娘的手,走到徐长赢身边时,竟伸手一把将其往后推开。
徐长赢:?
“你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可是姑奶奶我的地盘,让你留还是让你滚都是一句话的事,少给我在这里扯犊子,你说人家小娘子是看上你的色,我呸!你还真恬不知耻臭不要脸啊!你跟人家徐三少爷能比吗,没有镜子总有溲吧?”
颜欢宜虽长相偏妩媚,可这脾气却是个不好憋屈的泼辣性子,小扭着细腰张口就把人劈头盖脸给骂的狗血淋头。
此言一出,吴三丁的脸色更是难看,闹出了这般闹剧,周围早就围起了人墙,低语声此起彼伏。
“是啊是啊,哪家小姐会专门看上一个书店的跑腿伙计呢?这不笑嘛。”
“我瞧着里头那两位公子各个都是才子打扮,外貌长相更是一比一的好呢!”
“诶,说到国公府的三少爷,老夫有点印象,几年前老国公不是新认了一庶出子孙回来嘛,就是他啊。”
“啧啧,没想到三少爷这么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亲,虽听说三少奶奶好像自小就有隐疾,不过如今一看,才子佳人,亦是相配啊!”
碎语充耳,吴三丁涨红了脸,怒目四顾,像一匹窘迫之极的野马,正伺机反扑。
“这位小哥,”正当批判声渐起,一旁已经平复下来的兰时出声了:“今日之事,我不想深究,我不想知道你刚才做出无理举动时的心情,也没有必要理解你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做出的选择,我对于你从小家中父母的教育情况也不甚了解,但错了就是错了,你诚挚的向我认错道歉,我愿意原谅。”
“别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愿意原谅…又有什么资格教育我…”
吴三丁的头低垂,掩盖在衣袖下的双拳紧紧攥着,发出咯咯的响声,眼神里透露出的深深恨意。
吴三丁声音压的极低,除了本人没有人听见。
颜欢宜本不愿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他,可是兰时却一直在身后拉她的袖子,发送信号,“算了吧颜娘,外面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再这么闹下去,说不定会传出说国公府官威压人的谣言。”
再过不久就要到春闱试了,兰时不想再惹出什么麻烦。
颜欢宜虽说是谈家尚未过门的媳妇,但对于王公大户里头的考究门道知之甚少,可平日里商交甚广,听闻的多了,也能猜出几分,她不耐地哼哼两声,招了招手唤如娘过来。
“可别说我这老板不干人事,现在把你的工钱都给结清,往后你就别再来了,不送你去见官都算便宜了你!”
趁清散百姓之时,她可劲儿地叨叨了一阵,最后还是不放心,原地跺脚打转后来到吴三丁的面前低语道:“下次可别让我再抓到你,不然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姑奶奶不是什么文化人,只要我一句话的事,保准你被送到大理寺审判的时候牢饭吃得足足的!”
吴三丁没有说话,只是在原地站着,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不断地重复着“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
很快,如娘清算好他的工钱,将铜钱放在袋子里后,扔在了他的脚下后,便不再看他。
钱袋子发出一声脆响,徐长赢等人也早已越过他,往书肆里走去,只留他一人。
书肆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巷子口的叫卖声徐徐飘了过来,刚刚还如闹剧般地方,地上的钱袋破了口,露出的铜钱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湮没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