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茶室里,鬼鬼祟祟地躲着两个人。
一高一低,躬身垂头,像是在偷摸着说些什么。
“你、你说什么呢?”
见奚仲景一脸不明所以,欲要狡辩的样子,徐长赢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本书。
藏青色封皮,跟市面上流通的书一样,只是那用黑色勾勒出的大大名字,道出了此书的不同之处。
《桃花债——断背山的爱》?!
像是怕别人不清楚它的内容,连纯色的封皮上,都用若有若无的银线浅浅画出了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
细看之后就会发现,那竟然是两个男人!
“你、你在哪儿找到的这本书,我找了好久…不对,这不是我的!”
奚仲景一看到它,立刻就从徐长赢手中夺了过去。
还没等他塞回怀里,突然间又像是拿到了什么烫手的汤婆子一样,连说这不是他的。
救命!差点露馅了!
“…奚伯,这本书是当初我从翰竹院里无意间捡到的。”
怎么可能不是你的?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但从他直勾勾的无奈眼神中,明晃晃地都能读出来!
奚仲景投降了,总不可能诬陷长赢专门买了这话本来试探他吧。
“老夫摊牌了,这就是老夫的,那又如何!我都这么大了,多看点书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奚仲景的声音越来越小,连脖子都缩下去几分。
他闭上眼睛,小撮胡须都颤颤巍巍,已经准备被自己的学生批评几句了。
“奚伯…您看话本子我不反对,但这…唉。”
徐长赢看着他一脸心虚,明显就是一副被抓包的表情,身为学子的他也不好真说些什么,只是将烫手的《桃花债》又递了过去。
奚仲景火速收入怀中,这才讪讪地笑道:“长赢啊,你不懂,最近这类话本很火的,老夫也是花了好大一功夫,才托人买到。”
他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嘴角不自觉开始上扬:“你还别说,如今的老百姓们最喜欢的就是话本了,四书五经基本上都只有参加科考的人才看,要不是为了考试,你看谁会去看那些书呢。”
徐长赢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毕竟他就是那个只看四书五经的书呆子。
爱书失而复得的奚仲景,笑着拍了拍徐长赢的肩膀,这人,没事长那么高干嘛!
他咳了几下,浑浊的眼睛转了转,见四下无人,悄悄说:“既然你都发现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这儿啊,还有许多呢。”
“我还收了不少学生写的话本子,供到杂书铺去,卖了不少钱!”
“奚伯——”
一早就料到徐长赢会有什么反应,奚仲景眼疾手快地往上跳了跳,伸手捂住他的嘴。
喵的,欺负老人家!
“我可没干什么犯法的事啊!”
幸好手速快,惊呼声没有传到外面去。
奚仲景先是扯清关系,以师威震慑住了面前的少年后,才松开手继续说道。
“他们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幼年时开了蒙,会几个字,但家中艰苦,无法继续读书,可又需要钱,怎么办呢?”
奚仲景转身找了个椅子坐下,拿出那本《桃花债》,“就只能写些奇异故事、人间世事,作为话本素材,添补家用。”
徐长赢眉头皱了一下,紧抿嘴唇,没有说话。
“啊,你放心,我可没让他们写着惊天地的故事,这纯属意外!”
注意到徐长赢的视线紧紧贴在《桃花债》身上,奚仲景怕引火烧身,连忙摆摆手撇清关系。
“好在有些人想象力不错,写出的灵异鬼怪很精彩;有些人共情力很好,更容易触动读者的心,久而久之也就积攒了一批忠实读者,写话本换来的银两也够贴补一家人生活了。”
奚仲景随意翻了翻手上的话本,眼神却没有聚焦在上面的一字一句,像是在回忆着些什么。
书页随风翻过,很快便到了最后一页。
沉沉的封皮无力落下,惊醒了处在回忆中的奚仲景。
他随手将话本放在一旁的抽屉里,抖了抖衣袖正准备出去,却冷不丁地被一只大手从旁边拽住。
“奚伯…能教我一下吗?”
庆丰楼。
刚刚从宛府出来的徐少虞拿过侍女手中的圆扇,旁若无人的在大街上扑哧扑哧用力扇着。
看见一个酒楼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嘴上还嚷嚷着:“好渴好渴,掌柜的,有什么凉茶冰饮的先给我上一杯来。”
“来勒。”大堂里的茶水伙计手里的茶刚好倒完,见一个打扮贵气的小娘子进来,王福迎了上去。
见徐少虞脸颊泛红,额间微汗,便知道她是被外头的烈日热着了。
王福笑眯眯地弯了弯身子,眼珠子一转:“小主要不要尝一尝我们店新出的陈皮橘络茶?有清热解毒、生津止渴的功效,最适合不过了。”
徐少虞不满地蹙眉:“你这掌柜怎么做生意的,没听见我要的是凉茶冰饮吗?这么热的天还给我上热茶?是想让我再上火不成。”
“哎哟哎哟,小主这可是冤枉我了。”即便是被骂了,王福依旧是不改笑容,耐心解释。
“这陈皮可是好东西,有治疗内火旺盛、口干舌燥的症状,再配上稍稍有些苦味的橘络,可通经络,理气下火,断不会引火。”
“而且啊,人感到口渴燥热的时候,最适宜的还是喝热茶或温水,才最是止渴。小主你看,要不要先给您上一壶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