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笑着转身,没过一会儿,充满咸香的气味悠悠飘出,铺满了整座院子。
翌日,徐国公府。
又是休沐,一片朱门碧瓦,两个家仆小厮打扮的人守在门前,不时的用眼睛打量着台阶下的人。
长身玉立,好似一块温润的羊脂玉,举止投足间透着温和又内敛的气息,月白长衫打扮,墨发仅用一根木簪子束起,身上那股子不染红尘的清冷,像是下一刻就要化作飞仙登羽而去。
如不是知道自家主子今日还未曾出门,他们都以为是其换了身衣服来。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实在忍不住了,便出口询问那肖像自家主人的陌生公子。
“这位公子,请问你来国公府是有什么事吗?”
徐长赢沉默不语,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右手正在摩挲着那块圆滑的木牌。
终究还是来了。
沉吟片刻,他抽出手,将刻有“宴”字样木牌递向前去。
“在下徐氏长赢,今日来是应了徐府世子的约,特地前来一见。”
家仆恭敬地接过牌子,稍微瞟了一眼,立刻就认出了牌子的主人。
脸上淡然的神色立刻撤去,小厮即刻躬手俯身,让徐长赢在此处稍等片刻,待他请示后再来。
徐长赢微微点头,然后寻了一棵大榆树下乖乖站着。
今天日头大晒,暴晒久了容易缺水中暑,而且还有可能会变黑。
这可不行,夫人不喜欢肤黑之人。
很快,巍峨庄严的朱门打开一条小缝,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若七旬的老人家,身后还跟着那位刚刚进去通报的家仆。
老人家做管家打扮,深色长袍穿戴整齐利落,眉目慈祥,和蔼可亲,那眉眼即便是不笑也自带几分和善,给人一种安稳朴实的气场。
“无尘,是哪位公子要找大少爷啊?”
“徐叔,人就在那儿,树下月白,奴刚刚见着,还以为是大少爷或二少爷来了呢。”
徐澜朝着家仆指的方向看去,正午,日头光线强,照得人直睁不开眼。
他透过热浪的余波,看到远处的榆树下的的确确站着一人。
那人像是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抬起脚步就朝国公府方向走来。
男人的步子很大,但衣摆处的摆动却很小,玉脸明晃晃地暴露在阳光下,恍惚间,徐澜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府中二少爷从临街陶木匠家中回来时,那个生机勃勃的中午。
“二…二少爷?”
徐澜喃喃自语着,一旁的无尘疑似听到徐澜的声音,他偷偷抬眼问:“徐叔,你说什么?”
“像…太像了,不过不是少爷,而是…”
此少爷非彼少爷,夏风吹过树梢,树叶间窸窣的声音将徐澜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他恍惚地应了几句,还没等自己想明白,刚刚还在树下的男子就已经立在他眼前。
“失礼了,在下徐长赢,今日幸得府上大公子一邀,前来试学。”
又会这么巧,他也姓徐?
徐澜内心百般波澜无人晓,他忍不住地又打量了几番,像是要将来人的模样印在脑子里。
就连无尘都看出了徐澜的异样,他不自觉地也多看几眼,见那公子哥被瞧得有些僵硬,便又暗自摇了摇徐澜的衣摆,这才真正唤回神。
“啊,原来是徐公子,有失远迎,我是徐府的管家徐澜,您随我来,我带您去找大少爷。”
“有劳。”
徐国公府现今的当家主人仍是当朝国公徐景升,虽老国公这几年经常在圣上求恩惠,意图早日能卸下职位,告老还乡,游遍大江南北,将身上重担都交给他的嫡长子继承。
不过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在外人看来,老国公仍旧是老当益壮,勤勤恳恳辅佐着裴立弘。
在徐澜的带领下,穿过前厅的花园,绕着一幢精致的角楼,一座清逸雅致的屋舍出现在眼前。
屋舍前,一妇人打扮的女子正在同一个周岁大的孩童玩陶响球[4],身后还站着一位骨相优越的男子,举手投足间皆为贵气。
孩童眉眼伶俐,唇红齿白,一身轻质短衫,外面罩着一间红纱,看上去颇有几分年画娃娃的可爱。
妇人在他不注意,轻轻往身后一抛,装着沙子的陶响球就这么在空中自由降落。
很快,一双白净修长的大手接住了它。
“修哥儿,娘亲手上没有球球了,猜猜到哪儿去啦?”
刚学步不久,还跌跌撞撞的修哥儿随着盛南昭的指引,站在原地,肉嘟嘟的小嘴将哭不哭,视线很快就扫过正在暗笑的父母,探头探脑地找着失踪的陶响球。
突然,他转过身,往反方向撒开脚丫子就跑。
边跑还边张开肉乎乎的小手臂,朝远处的来人喊着。
“球球——蜀黍!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