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略!”
…
凉风四起,衣袂飞舞。
徐家四人的影子在月光的照映下忽明忽暗,宏伟气派的朱红门前,一位鹤发松姿的老人从门内出来。
他手上拎着一个约莫二尺高的药箱,天涯边际的一缕斜阳打在他的身上,虚虚实实,如梦如幻。
“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不知不觉间,夜已深,夜雨悄然而至,乌云黑压压的一片,雨越下越大。
汴梁最大的青楼——曲流觞里依旧竹音靡靡,衣香髻影,一派奢靡景象。
“常德兄,最近怎么不见你多来啊,是不是家中娇妾又对你死缠不放?”
楼上。
偏东南角的凝心阁里,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个美人怀中。
只见美人似若无骨,媚眼如丝,紫色抹胸堪堪遮于胸前,柔白如玉的肩头上笼着一层薄纱,腰间上还系着一根极细的珠链,下摆的长裙像是被人无端端从中剪断,细白如雪的小腿就这样露了出来。
窦北杰嘴对嘴接过头牌[2]凝心的甜脆樱桃,他玩心突起,顺势装作不稳,将樱桃在凝心的口中滚了一遍,这才将它嘬了回去。
“讨厌官人!净欺负凝心!”
凝心有些窘迫地擦拭着嘴角的唾液,见眼前人喜欢玩,很快又含了一个,没曾想却遭了拒。
男人先是结结实实地摸了一把凝心的腰,然后挺起身来,又在美人颈上偷了个香,不顾她的反抗,将人往门口处推了推,“我和常德兄有点事儿要聊,你们几个,先出去。”
难得来了人,点自己的牌子,看身样气势还是个富家子弟。
见两人刚刚相处的气氛不错,凝心想撒个娇,再争取一下,可下一秒却被男人凶狠的眼神给吓退了。
等到她哆哆嗦嗦,颤抖着身子退下,当茶女关上门时,凝心才像是刚回过神来,从鬼门关前走一趟,“这活吓人的买卖…以后还是少做得好…”
没了美人的细腰做靠,窦北杰只好换个地方,他拿起一只空酒杯,走到房间的另一边。
拨开低垂的纱幔,只见对面还放着一张食案,桌前躺着一个身穿银朱色长袍的男人,他的脸上放着一张画纸,纸张薄如蝉翼,上面赫然是一张美人图。
即便没有看到正面,美人没有眼睛,阅人无数的窦北杰还是一眼识佳人。
“好啊常德兄,我说你今天怎么连西域来的凝心都看不上眼,原来是早就在这儿私藏美人来了!快跟兄弟说说,这尤物是何人?”
柳常德像是刚刚在幻想里跟佳人会面,迷瞪中听见窦北杰在叫他。
他极其不舍的睁开眼,两手捏住画纸的两侧,将美人图稍稍拿远了些。
“这可是我前几日新寻的玩意儿,还没搞到手呢,你倒是想争了先——”
男子语意森森,引得对面之人缩了缩脖子。
没办法,柳常德之父柳言乃当朝御史中丞,官拜四品,受公卿章奏,纠察百僚,休有光烈[3]。
而窦北杰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寄禄官,官从四品,有官名有待遇,但无实际职事,非有圣上特命,不管事务。
更何况寄禄官的官位还是买来的,柳常德还真就不用怎么看他的脸色。
窦北杰畏畏缩缩,拽着酒杯不敢出声,全然没有刚刚吓退凝心时的气场。
他熟练地打着哈哈,赔笑道:“常德兄,看我这嘴吐不出象牙,哪敢和你抢人啊!”
柳常德坐起身,屈指用关节抵住喉咙,轻咳一声,然后侧眸瞥了他一眼,满脸尽是狂妄。
“嘁——有贼心没贼胆,我告诉你,这女的就是一普通民妇罢了,小爷我就看在她眼睛不好,跟其他那些贴上来的女人多有不同,想吃口新鲜,不怕告诉你,我都已经让人踩好点,过几日就拿下她!”
“也许小爷心情好,后续再叫上你,也不是不可。”
柳常德自顾自地说着,很快便又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无法自拔,又开始东倒西歪起来。
一旁谨小慎微模样的窦北杰呼吸一滞,继而又和他斟酒倒茶,一双臭脚又是熟练地捧起。
竹音仍靡靡,香烟雾缭绕,曲流觞里的歌舞升平依旧继续,天光依旧循例升起。
一间精致巧室,四周的支摘窗[4]上,还有白纱做帘,一道相思小屏风将卧房分作两面,房中一娘子斜卧于美人榻上,云鬓乱洒,朱唇微翘,甚是娇媚。
“嗯——白术,别闹…”
兰时好好地睡着,在梦里的她就快要摘下布绫,朦胧的男子长相就快要由虚变实之际,突然感觉脸颊上好像是被什么东西舔了一下。
紧接着,一团毛茸茸的小物在鼻尖扫动,就连脚丫子处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拱一拱的,直扰人清梦。
睫毛微启,刚刚感受到刺眼的日光,一声喵儿在耳边响起,然后一条蓬松的白尾不甘示弱,径直盖住了小娘子巴掌大的脸,只叫她惊慌。
“尺玉,你怎么上床来了?”
听到兰时唤它,尺玉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它顺从地窝在瓷枕旁边,好似在给自己找个凉快地儿。
尺玉是一只通体纯白的狸奴,全身毛发无一丝杂色,长毛拖地,一双湛蓝色双瞳简直绝美异常。
同它一道来徐家小宅的,是一只毛色十分相近的白毛犬,犬耳色乌,除其背部也有一块乌色外,亦是雪色居多。
兰时给它取名为乌耳,也算是十分相应了。
尺玉和乌耳都是五天前的晚上,他们一行人从忠义侯府回来时,在家门外遇到的。
一猫一狗绕着门前小巧玲珑的兰花盆栽,正追着尾巴玩,见有人来,便很快地藏于路边废弃的竹筐后面,等来人走了,小腿一蹬,又跑了出来。
就这么来来回回几趟,直到兰时几人归来,它们都没有被路人抓到。
“咦——小姐你看!是狸奴和白狗,它们在门前玩花儿呢,小兰花都快要被它们给叼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