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幸存的同学都是李海峰亲自救下的。在他们眼里,李海峰是个顶顶好的老师。就拿钟晓敏自己来说,她被多维祭主骗到偏僻山区献祭时,是李海峰循着线索找到她,将她从火烤架上救下的。
“多维祭主是谁?”施耀已经问了一堆问题,钟晓敏却没有直接回答,只让他不要怀疑李海峰。施耀不知钟晓敏被拐卖过,听完疑惑不解,接过冯一翼递来的咖啡喝了两口,问。
二十分钟前,他还在跟钟晓敏脸红脖子粗,直到赵卿卿从他崩溃的话语中意识到他并没有觉醒异能,是真的眼瞎,这场争吵才戛然而止。钟晓敏才知道电网是阿瑟的妻子阿赖耶的紫瞳单眼放出的绝招——这是施耀原话,绝没有添油加醋——钟晓敏觉得施耀真能鬼扯。阿瑟有结婚吗?铁打的光棍好不好!还妻子阿赖耶?扯淡!骗谁啊?
对此,施耀反驳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然挡你们子弹的电网从哪里来的啊?”
钟晓敏翻白眼,手指戳了戳他肚子——准确来说,是戳小纸人,“就不能是它放的招?”
施耀笃定:“绝不可能,它没有这种能力。它只是阿赖耶养的小纸人。”
钟晓敏不信,死盯着小纸人:“我没看见你说的什么紫色单眼。一定是它,不然它跟着你干嘛?吃嘛嘛香吗?你怎么那么单纯?喝了多少‘纯净水’?深井吧,你也太傻蛋了!”
她说话怎么跟冯一翼似的?施耀搞不懂她怎么想的:“就不能是你觉醒程度低才看不见小单紫啊?它就是个小纸人啊!它明摆着是张纸,你告诉我它怎么发电?……哦对关楠你认识吧?他觉醒了异能,就读心术,能听见它的心声,也是它亲自带我们来圣歌教堂的,可惜他人不在这里,不然可以证明给你看。”
一旁的小纸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它主动配合施耀,朝钟晓敏比比划划起来——
你信我。我不是。我没有。我真挺无辜一纸人。
钟晓敏拿眼飞刀剜它,心想谁信谁傻逼。她眼珠子在眶里打转,甚至几次想举起羽毛球筒砸过来,被赵卿卿劝住。一举一动可谓是相当不友好了,尉迟朗却越看越满意,心想她看上去也不大,今年多少岁了?还蛮有自己判断的。不错不错,再观察一下。
钟晓敏哪知道自己被监督部部长列入重点观察名单,只无比坚定道:“它是个纸人没错,但不等同于它不能放电!你思维可真局限,改天带你洗洗脑去?这都塞的什么?浆糊?还是沥水?”
这不过是一句难听的吐槽而已,谁知施耀一听,立刻蔫成霜打了的茄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钟晓敏对人情绪一向迟钝,只想着不与施耀争论浪费时间,便自顾自地讲起了故事。于是,施耀的注意力渐渐被拨回了正弦。
原来柠檬社早被污染粒子捅成马蜂窝了,在黎葵镜将首席教官的位置腾给李海峰前就已经乱了套。
拨动故事进度条,时间来到第四次旧世界大灾刚结束不久——
其时李海峰带着黎葵镜下虚拟山回到自己在里海市的住处。虽说李海峰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但没有在里海市买房,他的工作离不开配音与直播,尤其是直播,他时常要熬夜播到凌晨三四点,有时工作需要出差,十天半个月不在里海市也是有的。为了不扰民,李海峰在郊外租下一间拥有三层楼的别墅。
因为房子够大,李海峰的表妹钟任绢也跟他住在一起。至于这两人怎么住在一起的,说来并不复杂:李海峰搬进别墅的第二个月,钟任绢为了躲舅母涂珠给她安排的相亲局,凌晨一点打电话向李海峰哭诉自己被凃珠和相亲对象算计,被迫灌了几杯下了药的白酒,她人差点被强,当时衣衫褴褛,躲在垃圾桶里不敢出去。李海峰得知后,亲自开车飙了三十公里的路接她回去。
出于钟任绢在家时对自己的诸多关照,李海峰并没有把对凃珠的怨恨迁在她身上。再有,钟任绢是钟重一婚时生的女儿,与凃珠本就毫无血缘关系,自然也谈不上迁怒。
这一遭后,钟任绢彻底对凃珠改观,她趁家中无人凿墙进去搬东西,住进李海峰家。大家一个屋檐下长大,李海峰没想收她一分钱,可她执意要给。钟任绢的原话是你就当自己是二房东,而我是你的租客。当时钟任绢大学在读,离毕业还有三年时间,无法,李海峰只好由着她收点钱意思意思。
“黎葵镜过来时,钟任绢已经住了差不多半年时间,”钟晓敏喝了口水,继续说:“她知道李老师跟钟重一起去了趟虚拟山,所以李老师没法儿隐瞒……”
钟任绢的生母余氏在其八岁那年死于航飞事故。钟重既做父亲又做母亲,没有因为工作忙碌而忽略她,因此钟任绢对他的感情极为复杂。得知噩耗后,钟任绢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期间她不仅要回家处理钟重留下的重荷,还得抢在凃珠反应过来前转移公司财产业务、架空凃珠在公司的权力。在连轴转的情况下,她不得不办理休学手续,终于在一次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倒在后台,发了好几场持续不退的高烧。
受钟重思维的影响,钟任绢坚定地认为人死后会变成魂魄游荡人间,直至入地府投胎转世。她在床上呢喃不清过,当着李海峰和黎葵镜的面,问钟重为什么就这么抛下她。甚至有一天睁眼,她错将李海峰当成钟重,抱着他嚎啕大哭不止。
施耀听故事听得糊里糊涂。讲真,他对别人的家事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啊!
他记得自己的问题是——原话是——“安全屋为什么建在圣歌教堂里啊?为什么刚才我掉下来时感觉没有着落点?难道是错觉?我在供奉怒神那间房里听见黎葵镜和李老师密谋的声音,你们真确定他没问题吗?哦对了我之前被沙发夹住胳膊——是啊说起来就很离谱,反正我拔了很多次都没拔出来,后来沙发解体喷出好多脓液雨,雨里都是人,刚才大家说了自己名字,有好些人我在脓液雨里见过,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
钟晓敏打断:“停停停停停——!!”然后上来就给他讲一大段李海峰的过往事,完全没有要解答他问题的意思。
施耀越听越困,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等等我们的沟通是不是有点问题?你不是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吗?”
钟晓敏道:“哪有问题?你以为我在跟你聊八卦?知道我最看不起什么人吗?——嘴里没把门儿的;见识褊狭的。”
她把资料放在面前,目视施耀:“我大你好几岁,你得叫我学姐。学姐现在告诉你,要了解一个人必须从根本上去研究,知道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是没用的,你要纵观全局才能找到关键点,一旦找到,你就能把碎片串起来,答案就有了。”
很好。尉迟朗心想:我的判断就没出错过,没看走眼过。钟晓敏是个做领导的好苗子,可以培养。虽说她一照面就抬长炮要攻击人,行为上多少有些鲁莽,可人总是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这么一想,尉迟朗在待办清单上写下“钟晓敏”三个字。
“……哦。”施耀似懂非懂,点点头,“那你怎么研究啊?怎么保证碎片都是真的?”
钟晓敏拍拍资料:“你以为这哪儿来?异能不就是拿来用的?”她正要朝边上几个同学努嘴,想到施耀看不见,只好介绍道:“杜允开、杜允啼、蓝销愁三个你都认识吧?前两个能跟游粒子意念沟通。一个负责接收游粒子给出的频谱,另一个负责解析频谱。蓝销愁则负责记录解析后得出的信息,这里绝大部分文档都是她在做。”
原来是她!小纸人好似两眼放光,立马探头去看。蓝销愁人恬静,美人尖下挂着一块小巧的水滴玉佩,边沿开两翼,像天使的翅膀。她朝施耀微笑,梨涡若隐若现,轻轻地嗯了一声以示礼貌。
于是,尉迟朗的待办清单上又多出一个“蓝销愁”。
这两个人他都要了,打算回ACE监督部后让关马良安排人上门去招。
尤其是蓝销愁,她的异能比较罕见,可能全废土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没有她的允许,文字会跑来跑去,让人抓不到、猜不透。虽说这毫无攻击性可言,但用在红档情报上却是物尽其用,是不可多得的天选“书写天书者”。
须知对调查部来说,调查不是难事,难的是情报如何不被篡改一字安全地送达ACE监督部。除去思想笼不提,这些年来其他两笼对ACE监督部的监视就没停止过,他们多次利用能量频谱去解析拦截下的讯息,并以此击破监督部的诸多对外活动。直到十几年前——裴劲竹在任期间——监督部经历了一场“大地震”,导致整个废土世界险些崩塌,裴劲竹为此震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调查部揪出了几名内鬼,当众将他们拖进意念场域,行意念凌迟刑。当时这件事轰动了寰宇联邦,琼林之巅的雪花石膏碑业为此坍塌,险些砸到底下的废土地界。
打那之后,关马良宁愿耗时间跟两笼的各方势力打“讯息游击战”,也不敢再动用任何数字媒介向频率检测部传递重要情报。因此尉迟朗想,若能将蓝销愁招进调查部,他就不必在外风餐露宿了。
讲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到早些年ACE监督部的两条招人准则:一是这人的家世背景必须记载在觉醒者铁档之中,二是这人觉醒了极为罕见的异能。裴劲竹本人被招,占的就是第二条准则。
此外,还有一条比较特殊,一般不触及。它是面向全寰宇招募人才:只要是废土世界之外的存在,无论其曾经站在哪一方势力,既往不咎。通过考试,都将得到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