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各位教授、同学们:
今天站在这里,我的手中没有火炬,但我的脚下是东京大学一百五十年来无数女性先驱用足迹铺就的道路——从1877年首批女学生被拒之门外,到1946年终于拥有第一批正式入学的女性;从至今仅占15%的理工科女生比例,到众多女性在各个领域的突破。“Woman Power”从来不是口号,而是我们在历史裂缝中固执生长的姿态。
以上,是我的演讲稿。但是现在,我决定撕掉它,不再需要它了。
其实,我并不想站在这里,心里也不停在质疑自己“新生代表”的身份……我只是一个微小的个体,如何能代表所有的人?所以,比起是在发言,倒不如说我是在分享个人的感想。
我还记得在我更小一些的时候,攥着全校第一的试卷回家时,家里的亲戚却给我介绍相亲对象并告诉我:考上东大又有什么用?东大女子最难嫁。
“东大女子”这个标签承载着日本社会深刻的认知矛盾:它既是对女性学术能力的最高认可,同时也成为了一种社会规训的工具——当女性突破学历天花板时,她们立刻被套上“缺乏女性气质”“背离传统”的叙事枷锁。那时我不懂,为什么我的个人价值要先通过子宫评估?
此类事例不计其数,在这个国家,很多女性从小就被“柔顺”“安静”“不能太突出”的观念所框住。身高高一点的女生会被叫做“东京塔”;成绩太优秀的女生很难同时通过“可爱い”的必修课;而在某些职场中,女性即使能力再强,也常被安排去倒茶、整理会议资料,而不是站在决策的位置。甚至在本校医学部的往年入学考试中,也曾爆出过人为压低女性考生成绩的丑闻,只因为“女生毕业后大概率会结婚辞职,不如录取男生更‘划算’”。这一切都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而我之所以会和大家一起讨论这个话题,是想让这些偏见带来的后果,远远不止于个人感受的受伤。
它让许多本该在科学实验室中发光的女生,转身离开了研究之路;
让原本可以登上讲坛、进入管理层、参与国家决策的女性,被“家庭责任”或“性别角色”框定;
让一代又一代的女孩,在“你不适合”“你做不到”中,慢慢地不再相信自己原本的可能性。
这种性别带来的系统性“缺席”,是对社会创造力的巨大浪费。
当女性缺席于科技的设计,她们的需求就无法被真正理解;
当女性缺席于政策的制定,女性所面临的困境就会被忽视;
当女性缺席于话语的中心,偏见便会被视为常识,继续传递下去。
此刻,在某些最贫困的国家和地区,仍有数以千万计的女生无法接受小学教育,而东大女厕所里的“卫生巾互助盒”仍被某些人称为“矫情”。而在我看来,真正的Woman Power,是既要冲破学术会议里“那位女士请帮忙倒茶”的惯性,更要记得回头拉起更多人的手。
真正的宣言不需要稿纸,而如果我真的需要留下一句类似宣言的东西。我会希望那句话是——
ここから、私たちの時代が始まる。
(从这里开始,属于我们的时代即将到来!)
……
照枝苑子第一次抽烟时是初中的时候,被呛得眼泪直流。
她弓着背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喉咙火辣辣地烧着,连呼吸都带着刺痛。可奇怪的是,当眼前因为缺氧而发黑时,那些盘旋在脑子里的怪念头,突然就变得模糊了。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有人会依赖这个,不是因为它味道好闻,而是因为它能让更难受的事情暂时停下来。
她学得很快。到第三根的时候,已经能像模像样地吐出烟圈。看,就像现在这样,舌尖抵着下齿,嘴唇微微收圆,轻轻一顶——灰白的雾气便在冷空气中划出完美的圆环,转瞬即逝。烟盒渐渐见底时,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学钢琴,也是这样,一遍遍练习,直到手指记住每一个音符。
只是现在她没有心情去听往日最喜欢的巴赫,而是需要更彻底的情绪发泄。按下播放键,是喜欢的俄罗斯双人女子组合的代表作。她们以大胆的风格出道,弄出不少离经叛道的传闻,多年后却对媒体坦言从来没有同性恋取向,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塑造一个与众不同的公众形象。
就跟她一样,看起来很要强的样子,其实从来没有什么选择。
指尖的烟才燃到一半,身后铁门突然被推开的声音让苑子浑身一僵。
“请不要在校内吸烟。”
她回头,看见风纪委员站在天台入口,穿着整洁的制服,此刻他镜片后的眼睛看不清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