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的火焰舔舐着漆黑的夜空,像一把把锋利的刀舌,割裂着人的心神。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血腥,像连呼吸都成了一种酷刑。囚犯们的惨叫声早已消散,只剩下断骨与血肉的残骸,散落在冰冷的石地上,无声地诉说着他们的痛苦。
梁惟爬过狭窄的鼠道,手中的烛火微弱得几乎要被黑暗吞噬。沙粒钻进她的眼睛,刺痛得让她几乎睁不开眼,但她顾不上擦拭,只是咬紧牙关,继续向前爬行。她的手掌早已被粗糙的地面磨得血肉模糊,身后拖出两道长长的血痕,像一条蜿蜒的蛇,记录着她的挣扎与坚持。
阴暗潮湿的鼠洞里,灰尘与腐臭的空气肆意钻进她的鼻腔,呛得她几乎窒息。她咬着唇,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味,却依然不肯停下。她的怀里紧紧护着那包伤药,像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知道,蔺宴楷就在前方,在那个被剥夺了自由与尊严的地狱里,等待着她的救赎。
四周的声音杂乱无章,像是无数冤魂的低语,又像是厉鬼的嘲笑,令人毛骨悚然。她的心跳如鼓,却依然凭着执着的信念,一寸一寸地向前挖着通道。她挖歪过,挖到过臭水沟,甚至差点迷失在无尽的黑暗中,但她总能摸回正途,继续向前。
暗墙的冰冷透过她的指尖渗入骨髓,那种刺骨的寒意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呕吐。可她不能停,她知道,只要停下,蔺宴楷就会永远沉沦在这片地狱中。
终于,她挖到了一个陈年血污的洞口。墙上斑驳的缝隙中混杂着霉味与血腥,像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她忍着恶心,继续向前爬去。脚下的骷髅头被她踩得粉碎,黝黑的鼠尾从她脚边掠过,她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那些昔年的旧骨在角落里铺成一片阴影,轻轻一碰,便碎成粉末。梁惟徒手爬过这片堆满尸骨与兽骨的空间,按理说,命运早已将她逼入绝境。可她偏偏不信,她要在绝望中挖出一丝希望,哪怕这希望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她的执着凝固了她的思维,她甚至忘了自己为何如此拼命。或许,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让那个从未见过她的男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片地狱中。
在这条通往牢房的路上,她像一只渴水的乌鸦,坚定不移地寻找着心中的光。被高墙环绕的乱葬岗,一旦踏入,便再难离开。可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定要走到底。
终于,当她挖到第六百八十一条通道时,她找到了他。
蔺宴楷伏在地上,浑身是血,气息微弱。梁惟扑到他身边,用袖子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血迹。她的手指颤抖着,触碰到他断眉下的血眼,触碰到他骨可见血的身躯。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紧紧搂住他的脑袋,将他拥入怀中,哽咽着唤他的名字:“蔺宴楷。”
蔺宴楷微微动了动,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梁惟紧紧搂住他,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他的脸上,与他的血迹混在一起。她知道,自己来得太迟了,可她绝不会放弃。
她要把他救出这片地狱,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驿卒蔺宴楷,骑过烈马,躲过山匪,历经生死,练就了一身野外求生的本领。他曾在风雨中疾驰,在山野间穿梭,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却总能化险为夷。然而,这一次,他的命运似乎悬于一线。
梁惟在乱葬岗中找到他时,他的身体已冰冷如霜,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她跪在他身旁,双手颤抖着将他搂入怀中。她的指尖触到他身上的伤痕,心中像被千斤重锤狠狠击中。她抱得那样紧,像只要稍一松手,他就会从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
突然,蔺宴楷的身体微微抽动了一下,许是她抱得太用力,弄疼了他。梁惟的胸腔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秤砣压住,呼吸变得艰难。泪水无声地从她的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混合着鼻涕和脸上的血迹,滴在他的衣襟上。她的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痛苦:“对不起……我来得这样迟。”
乱葬岗中,阴风阵阵,鬼魅般的影子在四周游荡,像在嘲笑着她的无助与绝望。梁惟却浑然不觉,她的眼中只有蔺宴楷。她是梁国最尊贵的长公主,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刻却跪在这荒凉的坟地中,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驿卒,泪如雨下。
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像要将这些年压抑的情感全部倾泻而出。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神情,既是悲痛,又是释然,像在笑自己曾经的骄傲与无知,又像在哭命运的无情与残酷。
梁惟救下了蔺宴楷,却不知这一救,是否真的能改变什么。她的泪水滴在他的脸上,像在为他注入一丝生机。她的怀抱,成了他最后的依靠,而她,也在这片乱葬岗中,找到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
她背起蔺宴楷,艰难地爬出乱葬岗,拼尽全力做出木筏,拖他上木筏,拖到猫头河畔的一座荒店。
梁惟小时候学过一些医术,虽然不足以应对如此严重的伤势,但她拼尽全力,终于让蔺宴楷的伤势有所好转。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让他们轻易逃脱。那天晚上,蔺宴楷的旧伤突然复发,浑身冰冷,无论梁惟如何努力,都无法让他暖和起来。
情急之下,梁惟决定尝试话本中记载的疗法。她将蔺宴楷泡进药桶,随后脱下自己的衣服,跳进桶中,紧紧抱住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为他驱寒。蔺宴楷在昏沉中感受到她的温暖,却在她靠近时猛然惊醒,推开她,蒙住自己的眼睛,低声道:“姑娘,你不必如此。”
梁惟心中一颤,却依然坚定。她在他后背轻轻划下一句话:“你若介怀,就娶了我。”她并非不知羞耻,只是执着地认为,只要能救他,付出任何代价都值得。
蔺宴楷的病情并未因此好转,反而因感冒加剧,终日昏睡。废店的药物已经用尽,梁惟不得不带着他翻越猫头山,前往市中心的医馆。她背着蔺宴楷,骑着乌行雪,在风雪中艰难前行。两天两夜的不眠不休,终于让她筋疲力尽地抵达了小镇上的医馆。
蔺宴楷依旧昏睡不醒,梁惟的手已经冻得僵硬,几乎无法松开缰绳。她将他交给医馆的大夫,自己则瘫坐在一旁,心中满是疲惫与担忧。
她知道,这场救赎远未结束,而她的身份,终究会成为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然而,就在她陷入沉思时,蔺宴楷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存在。梁惟的心猛然一紧,她知道,无论前路如何艰险,她都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