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一面梳头,一面照铜镜,换了一身蝉衣,轻如风的衣。
衣服很美,脸很年轻,正准备坐案前做一件很费脑的事情。
拿过蓝页给的纹界年鉴,状如她的指甲盖一般。
上面的字,恁地小,幸好配来一把放大镜。
探眼恨恨去看,纹界年鉴探不到底。
放大纹界年鉴,换手抄起来,抄出来的直铺成一片片枯燥无味的椟冢。
突然变得说不出的烦躁。
已成木人石心,已提不起劲,只想快快撂笔,躺到明天鸡鸣。
纹界年鉴怪,口诀同样怪。
撩开一片低头就读起来:“结音纹反噬,受纹者若情绪起伏剧烈,他身体器音的所受所感都会逐一加诸我的耳官,我能听见他每一个器官的声音。”
看到这里,脸色严肃,眼隙生仇,摸着留音标思索,若现在有孽气杀我,只要折磨他的身体部位就可以……不知那裂咒是从哪里飞出来横她的祸,只见她摔下纹界年鉴,喃喃念着:这么说的话,小跛子现在倒成为我最大的软肋,莫非要我为他震耳,为他化聋。
达到难以应付的地步,咬咬牙,牙缝里涨恨,难道我以后要被这个小跛子拿捏。
起身,拿过案上一条乌雏带子搭在脖子上,即是如此,把他掐成核桃算了……苍白无力的面影…浮现在她的面前…沉底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边…半些往事均历历在目……慢慢地想……不过那死瘸子并不知道我的身份…还是尽快找息,到时自有办法解开。
明天总是在改变,明天总是不能诚服的明天。
房里的鬼气,直染上她的手背。
看一眼聚福盆。
金银珠宝滚滚来,福禄寿喜全都有。
心起主意,取来一只福兽,捏刀来削,直至案上一只黄蜡烛,烛油似斤斤淋漓下来,淋满了古铜高柄盏子。
淡淡的仙流丝溜溜地吹过福兽,吹着砚里卷起两股巨浪,只听得豁喇喇一声响,轻飘飘的福兽托地出门了。
随风摆动,福兽闪身进屋,爬在淡青色的火焰边,一丝一丝乳白色的稀薄的清爽的香味的烟袅袅上升。
那申屠曛在一方白帛上沙沙地画着,细线条的脸庞,皮肤微白。
放下画笔,他走进深广的屋宇,另择一角,把方才的画放进木柜,木柜容千椟万卷。
来到窗边,就着纷红还绿的鲜花,吃下一盏茶。
又埋手一如既往地拂除花叶的尘。
坐在夜风的窗边,经常拂花。
已收脚声,及得见芳容,唇红齿白的发绾乌墨的的花子栝推门过来,还是拿梅作糖,回回不肯落下。
转过身,他面对着她,态度温和。
“公子,萧景蝶的虢姊四季盘确实用了师父的廊石,师父去哪儿了?”花子栝原来担忧,一下子更担忧了。
“七年前舟先生失踪了,萧景蝶突然就不做吉金师了,也许是巧合,还不能够肯定两者有所关联,”申屠曛的回答带着考虑的柔声说。
门仍然开着,正因这间屋子过去闹鬼,所以无论什么样的人搬进来,都是可以的。
花子栝显然是知道申屠曛过来找她:“公子,我没有四处继续去打探,也不敢出去寻找师父的下落,我怀疑是萧景蝶谋害师父,夺走廊石。”
殷漱透过福兽的眼睛,探听得两人顺水推舟入赘萧府,借机混进来查出舟先生的失踪之谜。
“公子,当我第一眼看到廊石时,我就知道那是师父原来打算留给我的廊石,也是我师父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师父和萧景蝶之间必有所关联。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廊石会落在萧景蝶的手上?四季盘真的是萧景蝶做的吗?萧家到底隐瞒些什么呢?”花子栝的眼睛好像找不到安全的地方,里面装满迫意。
“用不着再急,既到这里,实要结果。”
福兽的眼珠瞟亮,殷漱恍悟过来,怪不得那日,两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原来两人一直在找舟先生,向倓带走四季盘的时候,花子栝也表现得那么激动?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才知道盘骰的打开之法吧!
花子栝已没法接着问,去碟子取出梅子的动作快了几步。
走到窗边,吸着风里的花香,夜色凹凸星耀,屋子呼唤搭烛。
她悄悄拿出一卷帛,帛上是她的笔记………
六月十八日。其十岁之时,随申屠充拜访辛挚,是时辛挚声名赫赫,当时正任司士大官。拜他为师的人都是有才华的和亲戚才给通报。申屠充携申屠曛至辛挚门前,见一狮子,申屠曛威胁狮子:“再叫送你去上学。”
门卫通报引入,辛挚邀请申屠充和申屠曛前坐。
辛挚道:“申屠将军,我与他从来没有交集呢,如何收他为徒?”
申屠充沉默。
申屠曛答道:“古时智者曰三人同行必有可学之处,诸君都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更何况是学识渊博的辛大人呢!”
辛挚笑了笑,继而以壶代靶、以投代射的投壶活动,有壶外设置屏风的盲投。于是,在场宾客热情地请求:“申屠家的小公子,你助我投吧!”
申屠曛蒙眼接过宾客箭矢投入,随即迅速地接过另一宾客的箭矢投入。
辛挚与在座宾客无不对申屠曛技能感到惊奇。
朝中文臣子弓后来才到,别人就把申屠曛的表现告知他,子弓道:“技能很会耍,文墨未必好。”
申屠曛道:“我猜想您小的时候一定很会投壶吧。”
子弓听了感到忐忑不安。后来,辛挚赠狮子予申屠曛,亦成花子栝的宠物。
………
永安五年十二月六日。因久病,不能胜任远行之务,谋定夏初离开大安。
永安六年闰五月十五日。夜起行,夜至大昭寺。辛公送別,至五更钟鸣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