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观里平日里会采些药材,学些医术。”
此时的明兮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阿母的噩梦,她怎么就提起了第二次入宫惹阿母伤心。
好在一路上吴氏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到宫门前,庭芜取下了吴氏身上的针,吴氏才恢复清醒。
马车不能出入内宫,庭芜一行人只好跟着小黄门步行,好在宫女内监已将道路上的雪清扫干净,走过去倒也顺利。
永宁宫一切随简,其奢华程度甚至比不过相府,但丝毫不影响它在宫中的地位,任内监进去通传,不一会儿,面色和蔼的老宫人出来迎接,带着岳家女眷入内向太后行跪拜大礼。
“臣妇携女参加太后。”
“臣女岳明兮参见太后。”
庭芜学着岳明兮的样子也毕恭毕敬的向太后行礼。
“臣女岳沅兮参见太后。”
“平身吧。”
众人谢恩后,宫人陆续搬来栅足书案,又备了软垫,庭芜和明兮大大方方的落座,吴氏似乎非常紧张,手都不停地在颤抖。
太后察觉其异样温和的说道:“岳夫人,可是冻着了?”
庭芜为吴氏解围道:“回禀太后,家母昨日赏雪,手上生了冻疮,方才又将身上的狐裘拿给了我,所以此刻是身上在发冷。”
吴嫣顺着庭芜的话说:“太后莫怪,小女只是心直口快,小女自归家以来,身子一直不好,寒冬腊月里,日日都离不开药汤,这些年多亏了太后照拂,否则臣妇和小女无以至今日。”
太后看向庭芜说道:“你上前让我瞧瞧。”
庭芜起身顺从的走上前,她这才看清了太后的模样。
年过半百雍容华贵的老妇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关切的目光甚至让明兮觉得眼前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而是家中关怀小辈的祖母。
但庭芜还是看出太后眼下的乌青,即便敷了再多的水粉也遮挡不住面具下的病容。
“看到你如今好端端的站在这,予就放心了,那时候你母亲衰弱的不成样子,生下你也是病怏怏的,你阿父无奈将你送去道观养着,让神仙真人的福泽庇佑着,否则还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呢。”太后叹息一声,旁边的王媪很有眼色的递上帕子,太后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
庭芜心中冷笑,当时岳家不过是新贵,官职低,又不被重视,因为这件事,岳家上下得了先帝的重用,到底是出于愧疚还是作为人质利用岳家制衡高氏呢,只有先帝最为清楚。
当今太后是高晟同父异母的亲阿姊,卫淑妃的死和卫家的落败与这位“慈爱”的太后可脱不了关系,如今的皇后又是高晟的亲女儿,当年的事高氏的手上只怕是沾了不少血。
“多谢太后疼爱,臣女在观中日日想着太后恩泽,日日在神仙真人面前为太后祈福,愿太后凤体安康。”
“难为你有这片心意。”太后朝王媪使了个眼色,王媪立即会意,让人端来杏仁粥。
“这天越来越冷了,予命人做了杏仁粥,你们喝了暖暖身子吧。”太后转头对吴氏说道。
庭芜深知这是太后故意在提醒吴氏,故意在给岳家施压。
吴氏果然脸色惨白。
明兮瞧出了自家阿母神色不对,碍于笨嘴拙舌,也不敢在太后面前放肆。
庭芜上前说道:“阿母此番是惶恐,岳家深受太后大恩,却无以回报。”
吴氏这才回神,走到太后跟前请罪。
“当初,因为臣妇的疏忽,中了他人诡计,差点害了岳家,如此承蒙皇恩,臣妇自知不配,还请太后赐罪。”吴氏说着便掉了眼泪。
太后看了一眼江庭芜,脸上看不出是笑还是怒。
王媪连忙扶起吴氏,嘴上宽慰道:“岳夫人这话可真是严重了,太后一直惦记着岳夫人和岳家娘子,岳三娘子是头回进宫,太后担心的紧,常派宫人去探望,或许是这份皇恩惹来了眼热的人,所以夫人惶恐?那夫人不必杞人忧天,事事皆有太后为您做主,夫人该宽心才是。”
太后闻言,站起身走到吴氏面前,亲自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予乃一个老妇,万事都比不得朝堂安稳,百姓安居乐业,当年之事也的确是皇家的丑事,平白无故的连累了你,唉,只是先帝仁厚,不忍杀之,留着她一人在掖庭疯癫无状。”
“太后莫要烦忧,岳家上下都铭记太后恩德,不敢忘却,阿母虽忧心,但却懂得知礼明礼,自然不会与外头那些人去争一时长短,只是阿母因为身子不好,平日里少走动,也不知该如何与人相处。”明兮终于理顺了今日这出戏,站出来为自家阿母说话。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王媪。
王媪道:“岳夫人想是对那些嫉恨的流言蜚语束手无策了,还请夫人和两位娘子放心,一切太后自会妥当安排。”
吴氏这才收起眼泪,道:“多谢太后垂爱”。
太后拔下一支金簪交予王媪,再由王媪交到岳夫人手上。
“这是先帝在世时,命工匠打的一支凤头钗,其中光是雕刻凤羽就用了足足两月,也是先帝亲自为予戴上的,予将其赐予你。”
吴氏吓得再次跪下,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说:“多谢太后恩典。”
太后又用帕子擦了擦手,温和的说道:“岳夫人的两个女儿都养的很好,听闻沅兮在观中跟着道长时常上山采摘草药,懂得不少药理,予失眠症难解,幸得沅兮抓得药方,吃后倒也缓解不少,你可愿做予随身御医?。”
御医?庭芜心中不屑,太后老人家倒真是敢想,倘若宫中御医不可用,高晟更不会留下她这个有用的。
庭芜自嘲的说道:“道长教过,达则兼济天下,臣女不才,所学医术不过皮毛,道长携弟子下山悬壶济世,臣女也只是在后山熬些药罢了。”
太后听出她这是再把自己摘出去,不愿他人高看自己,但御医署里的医官多半被高晟收买,她自己的身子不好她比谁都清楚,外表强干,其实败絮其中,太后需要一位医者,若从岳家出来,更合她的心意,既不是高晟的爪牙,还能借此胁迫岳家。
“你懂些药理,已经很好了,宫里的医官不过白拿俸禄,或许还比不得你。”太后直接挑明,她此番要岳家女眷入宫,一是为了稳住高晟,毕竟岳廷尉处置了不少高氏远亲,二来,高晟此人最是阴狠,便是自己作为他的亲阿姊,他日若他生出称帝的念头,他就真的能容得下这个她这个太后,留下这么一个谋害皇嗣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