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心轴上字句分明,就连谢无恙都有一瞬怀疑自己记忆出了问题。
云晚舟身为仙门中人,又是如何做到完全相信原身的?
手中冰凉的触感倏地拉回神思,谢无恙低头一看,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白色的瓷瓶不知何时被云晚舟塞进了自己手里,沉甸甸的,“金疮药”三个字金闪闪的,像是要亮瞎谢无恙的眼睛。
“这是……”
“金疮药。”云晚舟睫毛一垂,视线落在谢无恙垂落的右手上。
洁白干净的袖口上不知何时沾染了血迹,暗红色的格外显眼。
谢无恙这才感觉到小臂火烧火燎的痛感,撩起袖口一瞧,果然看到了条明晃晃的口子。
大概是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这具身体的皮肤白皙细腻,口子早已结了血痂,却依旧显得狰狞可怖。
看到伤口,云晚舟眸光一沉,又将谢无恙手里的金疮药拿了过来,黑着张脸给他上药。
对于舞刀弄枪这些事情,云仙尊技术精湛无师自通,面对日常上的一些小事,却明显犯了难。
云晚舟严肃的盯着谢无恙的胳膊,像是在完成什么难题,抬起瓶子对准伤口,就将药粉往上面倒。
这种粗暴的方法,伤口应该痛的。
但谢无恙……
毫无感觉。
“师尊,”盯着自己被药粉占据了大半的胳膊,谢无恙不由觉得好笑,“是不是应该先擦掉血痂?”
“……”
云晚舟抖瓶口的动作一顿,抬头对上谢无恙促狭的眸子。
“我知道。”云晚舟摸了摸鼻尖,“上两遍药会好得快些。”
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云晚舟又抖了两下瓶口,旋即又从怀里掏了块帕子,捏了个唤水诀,将谢无恙的胳膊擦干净又上了一遍。
感受着短短一会儿,第三次触到伤口的瓶口,谢无恙唇角抽了抽。
云晚舟不会是发现了他的身份,想要趁机谋害他吧?
一次药上了半天,最终以云晚舟拿出块布条,打了个很丑的结落幕。
谢无恙手上一松,刚想舒口气,就听到云晚舟又道,“三日后,你随我下山。”
下什么山?什么山?
谢无恙心脏一提。忽然意识到云晚舟此时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是了,他还是个——嫌、疑、犯。
谢无恙上辈子并非没有动过偷盗魇石的念头,相反,他为了拿到魇石,曾两次潜入苍穹山。
第一次,他探到封印魇石的位置——苍穹山禁地。
第二次,他准备带走魇石,却在禁地入口处被云晚舟逮了个正着。
那便是他们第二次交手,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被称为修真界第一的云仙尊,并非浪得虚名。
谢无恙差点死在禁地。
后来他逃出生天,却也身受重伤修养了大半个月。
现如今,他已经死了一次,上辈子对于魇石的执念,像是也随之烟散在了百年的岁月中,少有想起。
魇石,除了封印下颠覆乾坤的力量,还有个少有人知的作用——重塑肉身,再聚魂灵。
活死人肉白骨,这个诱惑,对于谢无恙来说,实在太大了。
无论是葬圣墓下的冤魂,还是枉死的自己。
“好。”谢无恙忽然变了主意,“我去。”
若是真能得偿所愿呢?
—
当天夜里,谢无恙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是修真界臭名昭著的魔头。
举着染血的却邪,站在面色惊恐地仙门弟子面前。
与记忆中的不同,修真界的第二次起义,谢无恙胜了,他杀光了他心中最是瞧不起的虚伪仙门,修真界的百姓尊他敬他,发自内心的臣服于他。
至于云晚舟,被他囚于暗牢,一尘不染的白衣沾满污垢,高高在上的人被踩入泥潭。
谢无恙踩着长靴,坐在尊位上,额头上的血色魔纹像是他的第三只眼睛,妖冶邪魅。
富丽堂皇的宫殿,蜿蜒的血河,数以计万的断臂残尸……一切都太真实了。
谢无恙醒来时,神情恍惚,眉宇间还带着未散的戾气。
有瞬间,似乎与梦中那个嗜血魔头重叠。
“小……小师弟,你醒了啊?”耳边响起一道唯唯诺诺的声音。
谢无恙眉心一凛,倏然回头,“谁?”
一片黑暗中,唯剩一双闪着细碎光芒的眼睛,直勾勾落在谢无恙身上。
不知是被谢无恙眸中未散的杀意吓到,床边的人缩了缩脖子,声音越发胆怯,“小师弟,是我……我听师尊说,你受伤了,你还疼吗?”
小师弟?
谢无恙眯了下眼睛,透过模糊的夜色,将床前的人影上下打量了一番。
身形清瘦,隐约能看到身上穿着的弟子服。
像是黑暗中潜伏的野兽,阴森可怖的视线盯得人脊背发麻,又在对方忍不住后退的前一秒,一扫阴鸷。
“师兄?”谢无恙收回视线,弯弯唇角道,“我已经不疼了。
“那掌门师伯有罚你吗?”福之桃咽了口唾沫,像是生怕惹谢无恙不高兴。
“师尊替我求了情,未曾受罚。”
听到这话,福之桃松了口气,“幸好有师尊护着,不然小师弟就被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