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天象,当真是按下葫芦起了瓢。”石方巳摇头叹息,却是将那一筷子鱼肉送进了嘴里。
说起来,石方巳也有段时间没吃鱼了。自从石初程去了月临城,家里不光鱼肉断了顿,就连菜、肉都没顿好的。
他俩一个不爱做饭,一个不方便做饭,平日吃饭都是对付的多,也是难得出来打打牙祭。
一顿酒足饭饱后,周行招呼伙计算了账,还不及起身离开。
隔壁桌几个高鼻深目的波斯人,扯着嗓子也叫结账,一口汉话虽然生涩,却也听得懂。
那伙计转到他们桌前,点头哈腰:“几位客官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不用给钱。”
那为首的大胡子奇道:“你们东家这么大方?”
伙计苦着脸赔笑道:“倒不是我们东家的意思,这是我们皇帝陛下的圣旨。咱们中土□□,富贵已极,凡是远道而来的胡商,打尖吃饭,都不用给钱。”
周行正扶着石方巳起身,闻言不由叹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好一个败家子。”
石方巳想起适才见到的乞儿,却也只能叹息。
两人一路往回走,一路感慨。
“式溪,我记得你以前曾说,那杨广是个节俭爱民的人,上下对他都有所称道,如今怎的是这个模样?”想是体力有些不支,石方巳的步履慢了许多。
“还能为何?大家都看走了眼呗,”周行伸出手,半支着石方巳,给他借力,“我只怕又来一个南陈后主一般,祸国殃民的人物。”
“如今九州一统,海内生平,即便是陈后主那样的人物,也不过是奢靡了些,不至于霍霍了这盛世,”石方巳有心宽慰,一侧头,却发现周行眉间带着一抹愁绪,“式溪,你在忧心。”
“我如何不忧心,这隋国上位,有我的一份力,若是他们乱来,这业报也是要算我头上的。”周行苦笑道。
石方巳心疼地想要揉揉周行紧蹙的眉心,替他抹平一切愁怨,想着便不由停步,手臂不由松开了拐杖,向周行探去。
可就在他手肘划过腰间的时候,忽然脸色一变。
“坏了,我的乾坤袋不见了!”
周行一愣,问道:“落在哪里了?”
“别是那食肆吧?”石方巳猜测道。
“咱们回去找找。”
周行说着便要转身,却被石方巳拉着。
“怎么?”周行疑惑地看向石方巳。
正见大哥一脸苦相:“我是真走不动了,咯吱窝都发疼了。”
“疼怎么不让我背你,”周行有些嗔怪,他也不顾路上人来人往,替石方巳取下拐杖,一手环住石方巳,不让他摔倒,一手给他揉捏腋下,“是我疏忽了,浑身的力道都架在这里,能不疼吗?我看看,破了皮没有?”
说着,竟是直接拉扯起石方巳的衣服,要当街给他看看伤。
石方巳窘极,慌忙拉住周行乱来的手:“没......没那么严重,等......等回去再说。”
“行,那我先背你回去。”周行便也从善如流地住手。
“你先去找乾坤袋,”石方巳指指路边的柳树墩,“我在那里先坐会儿。”
见石方巳坚持,周行也不强求,他将对方扶到柳树墩上坐下,又把拐杖放在他手边,叮嘱道:“那你坐会儿,别到处乱跑,等我回来。”
石方巳笑着催他:“行了,快去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丢不了。”
及至目送周行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石方巳这才敛了笑容,朝着道旁树后开口道:“他走了,出来吧。”
然而他等了良久,树后并没有走出一个人来。
石方巳一时奇怪,摸着拐杖,费力站起身来,朝着树后走去。
谁料他刚一挪步,平地便卷起一阵黑色狂风,将他连人带拐裹了进去,朝着天边卷去。
可怜石方巳修为已失,对此竟是半点法子也没有。
石方巳本能地想要呼救,可他一张口,狂风便灌入口中,让他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绝望地随风而去。
大抵是因为高处不胜寒,不消片刻,石方巳便觉得自己浑身冰冷,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都结出了冰霜。
他艰难地挪动两只快要被冻僵的手臂,想要哈一口气,让自己暖一暖,却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石方巳如今的身体本就羸弱,不过捱了半刻,便再也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