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似雪却是气急败坏冲过去,往死里踩那些草苗。
慌得石初程立刻去拦她:“别别别,好容易才养起来,阿雪,你有气冲我来,别拿这些幼苗置气。”
沙似雪转手揪起石初程的领子:
“我为什么要管那些妖灵的死活?我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我家里的尊长都在那一役中死了,他们一死,一切都没了,那些产业,那些生意,全都灰飞烟灭了。可我家里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弟妹!你叫我怎么办?”
石初程闻言却是呆住了,他根本没有想到过这一茬。
他只以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沙家在月临城盘根错节地发展了数百年,就是伤筋动骨,也不该落到如此地步。
石初程到底是单纯了,他又哪里想得到人心诡谲,下面的人见风使舵,见沙家大势已去,新家主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便起了欺负的心思,个个都来侵占沙家的产业。
之前沙家有大人撑着,沙似雪并没有关心过家中的生意,到如今这个地步,竟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此时她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在鸣北林的莪株草,她抱着最后的希望,亲自去过一次,却发现所有的莪株草都没了。
那一刻,这个才不过十五岁的沙家家主当真无措了,她在鸣北林哭了一场,却又茫茫然地,来找石初程,谁料石初程竟不在家。
侍从告诉她,少城主最近爱在城西的小院儿待着,她便又循着来了。
及至她走进了这院子,看到这满院子的莪株草,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间,被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
“阿雪,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可是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一定有你的,也有你弟弟妹妹的。我会跟你一起照顾他们的!”石初程认真地保证道。
“说得真好听。可在我眼里,你这就是趁我病,要我命!”沙似雪冷笑连连,那美丽的脸庞甚至显得有些扭曲,“我们家本来就掌有月临城,我本来就该是月临城未来的城主!是你们母子俩把我的一切都夺走的!
你娘,夺走了月临城,你又夺走了我最后的指望,如今你反而在我面前装好人了。抢走了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再从手指头缝里漏一点点给我,就想让我感激涕零吗?!”
石初程根本受不住这样的指控,他有些着慌地,想要跟沙似雪剖明心迹:
“不是的,阿雪,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也不想跟你抢城主的位置,我的一切都可以跟你分享的!你相信我,阿雪。”
石初程说着伸出手,想要拉一拉沙似雪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
“叛徒!骗子!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沙似雪甩下这句话,转身就跑了出去。
石初程正要追,却被周行叫住。
“鹿娃,算了吧。你们之间的矛盾,不是你道几声歉,说几句甜言蜜语,就可以解决的。”周行将饭碗轻轻放下。今天这顿饭,注定是吃不好了。
石初程有些茫然无措地看向周行。
石方巳却是听得皱起眉来:“式溪,难道立场不一致,就只有分道扬镳一个选择吗?”
“若不是同路人,又何必勉强?”周行道。
“你当真打算教鹿娃,遇见了分歧,就逃避、放弃?”石方巳脸色铁青。
显然石方巳由己及人,说的根本就不是石初程同沙似雪之间的事儿。
他们俩之前闹矛盾的时候,周行的态度难道不正是如此吗?石方巳想起旧事,脸色当然不好看。
“当然......”周行转头看到石方巳的表情不对,立时是见风使舵地改口,“不是,但是总也要双方都有诚意在一起,才好继续,单一个人有诚意有什么用。”
石初程听到这里,却不肯再听下去,转身就去追沙似雪了。
周行摸了摸鼻子,埋怨道:
“大哥你何苦支持他,他们俩之间可还横着沙家几十条性命呐。将来沙似雪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就是鹿娃同白霓一起给她磕头赔罪,我看也是于事无补的。”
“不管怎么说,这是白霓同沙家长辈之间的斗法,阿雪同鹿娃两个孩子,并没有参与其中,更没有做错什么。”石方巳蹙眉言道。
“说起来,白霓是真的狠,杀了人,还要指挥着下面的人,将这小孩子逼到绝路,”周行摇了摇头,往后一仰,又躺回了胡床上,复又看向石方巳,“大哥,你说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白霓行事竟这么狠绝。以前她跟着唐雩的时候,看着挺乖顺的呀。”
石方巳也是摇头叹息一番:“此一时彼一时罢了,她那时仰人鼻息,自然要卑躬屈膝。其实骨子里,她与唐雩是一样的狠绝。”
“也对。还是大哥有见地。”周行马屁跟不要钱似的乱拍一气,终于是逗得石方巳失笑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