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是你设的咒术?你自己放的血?”周行难以置信地盯着石方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石方巳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自然也无法回答他。可是这并不妨碍石方巳察觉到周行的愤怒。
“式溪,我不会伤害你,你信我。”石方巳整个人依旧在颤抖,那是身体极度虚脱的表现,可他面上却透着一种吊诡的平静。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眼下的决定,是周行要做的。
周行再度看向那符篆,他依旧看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咒术,可是不妨碍他明白这是一种献祭。
周行心中疑虑更甚,却再不敢对那符篆做什么。
他毁掉这符篆容易,可一旦他强行破咒,施咒者必将遭到反噬。而石方巳已经羸弱到这个地步了,一点点反噬,只怕就会要了他的命。
周行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
甚至于,他还不得不配合着,以使整个献祭早点完成,免得石方巳太过于辛苦。
符篆带着流光迫近了两人,周行把心一横,将石方巳死死抱在怀里。任由这些符篆不留一丝缝隙地,裹住他们的身体,再没入他们的元神之中。
接着周行感觉到自己的元神一阵剧痛,他将意识转入识海,亲眼见到这些符篆化作一把把尖刀,一刀一缕地切着自己的元神。
元神撕裂之苦,他不是第一次受,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此时竟还能保持着清醒。而石方巳显然已经承受不住,竟是直接昏迷了过去。
如此一来,周行更加是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只好静静地等待着。
那些被割下来的元神碎片,很快便被符篆吞噬了。
元神离体而去,除开剧痛以外,便是一种空落落的缺失感。可不过转瞬,不光是剧痛消失了,就连那空落落的感觉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舒适之感。
周行一时有些愕然,这才发现,那些被割裂下来的缕缕元神,不知何时又严丝合缝地回到了原位。
周行也是被疼得有些迷糊了,此时缓过来,一个恍惚,甚至觉得之前元神撕裂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切只是他自己的一个噩梦而已。
不!不对!
周行忽又蹙起眉来,这归位的元神当中,似乎有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周行意识到了那是什么,豁然瞪大了眼睛。
那补回来的元神碎片根本不属于他自己!
那是石方巳的元神!
可是,这怎么可能?
一个人的元神,怎么可能如此天衣无缝地融入到另一个人的元神当中?
饶是周行于术法一道颇为精通,竟也不知这世上有这样的咒术。
这令他升起一丝好奇之心,转而专心研究起体内的符篆来。
如今咒术已经开始在他的体内起效果,既然知道果,再来推断因,那就是开卷考试一般容易。
周行很快弄明白了这个咒术是用来做什么的。
接着他的脸色便不可抑制地黑了下来,天灵盖上一把火,烧得他怒不可遏,整个人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然而——
周行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石方巳,大哥依旧昏迷,他这一肚子火,却不知向谁发去。
石方巳那晚直到天光发白也没有醒过来,他的身体实在是太羸弱了。
他先是几乎放光了自己的血,搞了这个献祭咒法,然后又承受了元神劈裂之痛,险些把自己一条小命送进去。
周行几乎将他这些年攒的灵丹妙药都耗尽了,方才堪堪将石方巳从濒死的状态中救了回来。
终于在第三天的黄昏以后,石方巳醒了过来。
他还没有睁开眼睛,便已经感受到了体内属于周行的元神气息。
石方巳知道咒术成了,心中一定,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你还笑得出来。”周行正好端着碗青菜叶子粥走了进来,他的脸依旧黑着,只是三天的煎熬担忧之后,他也发不出什么脾气来了。
石方巳下意识将脑袋转向周行,“看见”自己身上的中衣已经换成了干净的,就连那浸满血的床单也被周行换了下来。
他捏了捏拳,手掌上那条深可见骨的伤口也已经不见了。
“式溪,你感觉怎么样?”
周行并不回答,他端着粥,坐到了榻沿,伸出一只手去,半点也不温柔地将石方巳拎了起来,拿枕头给他靠着。
石方巳乖乖地任周行摆弄,目光并不聚焦,显然依旧看不到,也听不到。
周行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几下,他强压下心中燥郁,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我现在跟你说话,你能听到吗?”
“能的。”石方巳连忙点头。
“用的我的耳朵?”周行问。
石方巳还是点头。
“眼睛呢?能看到吗?”
“能的。你能看到什么,我也就能看到什么。”石方巳老老实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