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抬手止住执夷的话音:
“你的心情我都明白,你们个个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是我七政军的精锐,玄天城的依仗,你们的功勋和能力就摆在那里,需要给他们证明什么?你不用管别人如何看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至于连衡,他偏见太深,回头我自会帮你说说他。”
“是。”
大冢宰一番公道话,说得执夷心中熨帖。
身为妖灵,他们自小就在这样的歧视下长大,即便他们已经成为妖灵中最优秀的那一拨,在玄天城都有一席之地,却还要遭受袍泽明里暗里的轻视,心中的郁闷也是可想而知的。
此刻听到主君一番安抚,执夷简直热泪盈眶,他抽了抽鼻子,强自按捺下心底五味:“吵架归吵架,到底是自家手足,连衡若遇险,我不能不管。”
“这暗礁对浊修最是不友好,你带着岁师去找他吧,之前我给他画的路线图,我也给你一份。”
说着周行便从乾坤袋中掏出了纸笔,给执夷也画了一份,接着又将那可识别暗礁的符纸交了一沓给执夷。
周行叮嘱道:“这暗礁的位置怕并不是固定的,随时可能变换方位,你要万分小心。”
“是。”
周行又道:“还有,等你汇合了镇师,连衡若是不肯听你的,许你专断行事。”
“是!”
执夷闻言一喜,带着手下部卒脚不点地地去了。
他甚至没有问一句,两师都走了,周行这里怎么办。可见在七政军的眼中,周行是强大到可怕的一种存在。
周行待执夷走了,颠了颠手中微缩版的舆图,舆图翻覆的白雾中赫然出现了三个一明一灭的点,分别代表着执夷同连衡的两个师,以及周行带领的天官僚佐。
周行带着剩下的天官僚佐又走了一个时辰。舆图上的三个点终于一前一后对阵眼形成了夹击之势。
这一路走来,也并不平静,他们离免成宫越近,受到的术法攻击就越多,以至于他们不得不频频停下脚步,对付突如其来的各种危险。
“这不可能,我设了这么多的黑障,他们是怎么避开的?”毕有以黔驴技穷,终于是有些着慌了,求助似地看向一旁的毕则新,“阿爹,怎么办?现在玄天城那些人,已经把我们前后都包围起来了。”
早年毕有以磕磕绊绊地想要炼制出八神,多年心血却不堪一击,被周行轻松毁于一旦。
这几年她痛定思痛,不再好高骛远,她利用南陈的香火重新积攒了炼制八神的原料,却并没有让八神出世,而是选定了八个方位,将炼制好的八个神核种下,以便她今日结成九星八方阵。
不距道一直声称东阁主毕有以得了玄牝元君真传,对外吹得神乎其技,其实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根本没有继承多少母亲的神力,她的悟性也没有那么好,即便手中有玄牝元君当年留下的手书,她也没能参悟几成。
她这个所谓九星八方阵,更只是吹得厉害,号称能同大变当日一样,拥有斩天断地的能力,其实充其量就是一个迷阵,能做的不过是扰乱阵中人的心神而已。
毕则新自然知道自家女儿的斤两,他肯让毕有以布这个阵,无非也只是想要拖延一点时间,以备后招。
自从浊域被封印,毕则新就知道不距道已是穷途末路了,从那时开始,他就在为今天做准备。
毕则新这么多年的苦心孤诣,他自认绝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是为了给天下众生一个公平的秩序。
为了践行自己和郁崔嵬的理想,他已经付出了良多,可即便是豁出一切,他也没有打算放弃。
打碎不公的旧规则,建立公平的新秩序。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而他最大的阻力就来自玄天城。
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只要玄天台没了,这世上就没人能阻拦自己。
可他万万没想到,玄天城竟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三百年来不停和他作对。他打碎一点,玄天城就修补一点;他改变了一个地方,玄天城又把那地方拉回原来的轨道。
以至于他总觉得自己费尽心力,却宛如炊沙作饭;辛苦耕耘,却好似竹篮打水。对此,毕则新对周行自然恨不能寝皮食肉。
毕则新自知已到末路,却不甘心就这样功亏一篑,他让不距道渗入南陈,将南陈的国运,死死地绑定在自己这艘将沉的船上,为的就是自己即便是要死,也要拉上周行给自己垫背。
正如毕有以的那句“就怕他们不来”,眼下,玄天城几乎倾巢而出,全都陷入了迷阵当中,一切都正中毕则新的下怀。
毕则新面无表情地看向一旁一个巨大的琉璃沙漏,沙子带着诡异的流光,正以缓慢的速度向下滑落。显然是某种正在蓄力的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