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谷却轻轻帮他擦干眼泪,虚弱而又不容置疑地告诉他:
“式溪,还记得那个谶言吗?若你真的是那个山渎滞者,这个责任你就得背起来,也只有你能背起来。”
回忆就像是一把生锈的刀,一刀一刀地戳向周行的五脏六腑,钝刀不快,却也戳得他血肉模糊。
封印是整个不周的心血,是不周仅剩的遗迹,他今日若为了一己之私解开封印,又怎对得起师兄的苦心,众师叔的牺牲呢?
“封印我不能打开,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办法撕开一条缝,咱们出去。”周行沉声道。
“没有时间了。”唐雩语气有些古怪。
唐雩的话音刚落,周行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在了自己的脚背上,他疑惑地低头看去,待看清了那是什么,当场呆若木鸡。
“我要生了。”唐雩一改刚才的焦躁易怒,变得十分冷静。
接下来的事情,简直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
叱咤风云的周大司马完完全全地慌了手脚,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幸唐雩指挥若定,两人迅速抢占了一个浊修的屋舍——
当年不周封印此处之时并未清场,是以封印之下有无数的浊修被困。
周行只觉得自己脑子已经被丢到了九霄以外,像个提线木偶一般,指哪打哪儿。
终于,在血腥同痛苦的嘶吼过后,唐雩产下了......一个龙蛋。
之后,唐雩现出原形将蛋盘住。
周行见她产后虚弱,连人形都无法维持,便哄她把蛋交给自己孵化,谁知唐雩怎么也不肯答应,反而又盘紧了几分。
唐雩是初为人母,护犊心切,不肯信任别人。
周行却有些茫然,现在唐雩不指挥他做事情,他还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只好小心翼翼地守在一边,观察着这一龙一蛋,果然就给他看出问题来了。
他发现唐雩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在发抖。
周行这才意识到,此处乃是浊域,浊气阴冷,唐雩产后又虚弱,更加难以抵抗这浊气侵蚀。
他一拍脑门,暗恼自己疏忽,“雩儿,我去打些柴火,回来与你生火,你且忍耐一下。”
唐雩大大的龙目紧闭着,并不理他。
周行也不耽误,大步流星地就赶出门去。
他只道自己快去快回,不会有什么意外,谁知当他抱着柴火回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几乎魂飞魄散。
刚刚那舒适的小屋已经四分五裂,屋顶看得出来,是被人直接掀飞的,屋墙也碎成一堆瓦砾,散落一地。
唯一完好的就是适才唐雩生产的床榻。
唐雩依旧盘在榻上,她把龙蛋护在中央,正奋力用龙尾将身边围攻的浊修扫开。
是生产的血腥味,引来了远近的浊修。
这群浊修被困在封印中已经太久了,他们互相吞噬,早就吃腻了浊修,吞腻了浊气,如今有了新鲜的猎物,刚好换换口味。
唐雩龙尾一扫,把几个浊修扫到一边,无奈她如今真的是虚弱极了,这一扫之力丝毫无法伤人。
眼见着不敌,她本能地发出愤怒的龙吟。
周行心中大急,他下意识便甩出几张符纸,黄符飞出去不过寸许,便轻飘飘落地,惹来围观的浊修一通嘲笑。
过来的浊修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这方寸之地围得水泄不通,却也不着急拿下这二人。
这些浊修见过周行用符的样子,以为他是个凡人,不足为虑,只围着唐雩,车轮战般一轮轮上,想要玩儿够了再说。
“把蛋......把孩子扔给我。”周行被拦在外面,只好隔着人群冲唐雩嚷道。
一个观战的浊修瞥了眼周行,“好心”一脚把他飞踹到里圈。
这一脚踢得实在太重了,周行吃痛,匍匐在地上,竟爬不起来。他只好焦急地抬头,在浊修中寻找唐雩。
唐雩已经是强弩之末,精神几乎涣散,她再难以维持盘坐的姿态。
一个浊修“适时”地掀起床榻的一角,唐雩就顺着倾斜的床榻滑了下来,龙蛋也骨碌一下滚落在地,瞬间磕裂了。
周行见状,呼吸一滞,手狠狠抓进泥土里面。
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在那一瞬间也停了,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那颗龙蛋。
他的孩子,他刚出生的孩子,还能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