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打着一把黑伞,缓缓走到邵则德面前。
邵则德大发雷霆后的一晚,周行带着于归前来找向晚,终于说服她在人前将自己所知的都讲出来。
向晚真人以身化城之事,下界无人不知,她同邵则德的关系,更是无人不晓。是以她站出来作证,这分量决计不小。
“阿德,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向晚幽幽道。
“阿晚,你也想要我死吗?”邵则德看着向晚,竟像是有些伤心,“既如此,当年又何必救我?由我烂在泥里好了。”
“我的心,你始终不明白,”向晚的声音带着她一如既往的温婉,“当年你受伤后,郁郁不得志,我便将自己的元神与你共享。大变之后,我们众志成城,一起抵御不距道,重建玄天城的时候,我尚觉得我的牺牲是值得的。我救回的是我的阿德。”
“是什么让你觉得不再值得了?”周行接口道。
向晚的目光还是朝着邵则德:“那时候,我们人手不足,俞池毗罗偷偷给我们送回来幸存的不周弟子,他们本该是我们超强的助力。可是他们却没能发挥出什么实力。”
“这是为何?”周行问。
“因为他们一个个都失踪了,回来一个,失踪一个。阿德,你还记得吗?当时我叫你去调查,你却不屑一顾,说他们这是无能、是叛逃。”
向晚的声音柔和,遥遥地传开,似乎有某种力量,把在场的众人也带回到数百年前,那个暗无天日的岁月当中去。
“我不相信那么多的不周弟子都叛逃了,便只好自己暗中去查,谁知就给我查出来。是你,是你将那些不周弟子故意暴露给不距道,让不距道对他们下杀手。”
此言一出,在场众妖魔皆哗然。
“戕害不周弟子,这是第三桩了。”周行这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举起三根指头,冷声道。
“怪道当年不周弟子修为冠绝天下,竟都没保下来,原来也是给自己人害死了吗?”有妖灵议论。
“要说起来,如今这些玄天城僚佐的修为,还真无法同当年的不周弟子相提并论。我也觉得奇怪,这些外门弟子都活下来了,怎么不周上仙竟都死了。”另一个年长的妖灵附和。
周行目光转向邵则德,沉声道:“自大变以后,一直有人想要戕害不周弟子,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因为你是知道我也是不周弟子的。
可是后来想想,也是我没转过弯儿来。你还得用我去抗衡不距道,怎么可能害我。直到冥海一役前,浊域封印,不距道彻底失去了翻身的机会,你才对我下杀手。这么说起来,你倒是心怀苍生。”
邵则德脸色黯然,自向晚开始讲述,他便一言不发地看着昔日爱侣,看似被向晚伤了心,倒显出几分失意落魄来。
可周行知道,邵则德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他一直留意邵则德的举动,果然发现他藏在身侧的手,正暗中掐动一个手决。
但是很快,邵则德的脸色就变了,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念咒掐诀,都没有任何作用。
他狐疑地看向向晚手中的黑伞,那伞大如车盖,将向晚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一丝阳光都照不到。
向晚犹不知邵则德做了什么,她看着邵则德颓然的脸庞,心如刀绞。
“我不敢相信这是我最爱重的人做出来的事情,我怕我误会了你,反伤了你的心,于是我暗中开始查证,竟发现了更加可怕的事情,”向晚眼神凄楚,那段日子于她而言不吝于天塌,“原来你私下一直同你那师弟毕则新有来往。”
场内又是一阵骚动。
周行一面听着妖灵议论,一面接口道:
“既是师兄弟,有来往岂不是正常?”
“不,不是日常的来往,而是......”向晚露出痛苦的神情,“我在你暗格中发现了几封来往的密信,你自以为以术法封印了暗格,别人就打不开了,可你忘了,你我元神共享,你能封,我就能开。”
“那些密信写了什么?”周行引导道。
“信中约定了几时开始动手......”临门一脚,向晚居然卡住了。
周行只好又问:“动手干什么?”
“里应外合,促成大变。”向晚咬了咬下唇,这才继续。
她这话一出口,场内轰然炸响,一时间人声鼎沸。
“阿晚,你就恨我到如此地步吗?”邵则德似乎无法接受昔日爱侣对自己倒戈相向,他朝向晚走了两步,步履间尽显龙钟。
周行一个手势,秋官僚属已经呈上几封密信,涂中景在旁念动咒语,密信内容顿时映在天幕之上,场内妖魔皆抬头细看。
“这封是约定大变时间,”周行也抬头看密信,“这封是毕则新说,不距道退出风回岭,你自可取用。届时再互通有无。”
周行转头看向邵则德,质问道:
“好一个互通有无,我倒是一直好奇,风回岭关了那么多妖灵,炼出来的虚壹果却去了何处?却原来是你拿去同不距道互通有无了。”
邵则德不知什么时候收拾好了心情,他一扫之前的颓败,肃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