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初旗以为全歼来敌的欢呼声中,周行走了出来。
他双手掐着一个奇怪的手决,口中念念有词,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脚下却稳如泰山。
染血的战袍在风中烈烈招扬,伴着他走到了阵法的既定位置,在他停步的那一刻,阵法瞬间被点亮,十二个新丧的魂灵倏然显形。
蓝白色的魂魄纯净如水,仿佛给阵法注入了无尽的力量,渐白的天际当场暗了下来,清晨转瞬成了永夜。
十二军士自愿将灵魂献祭给阵法,十二处蓝光冲天而去,直射九霄。
星纪、元枵、娵訾、降屡、大梁、实沈、鹑首、鹑火、鹑尾、寿星、大火、析木,十二星次自西方至东渐次出现。
大星如日,小者如斗。
太初旗旗主的笑容一滞,他蹬着剑飞到半空,很快发现了阵法的位置,果断下令袭击那十二个方位。
兵士们一扑而上,可已经于事无补了,阵法早已开始转动。
蓝白光在太初旗的队伍中亮起来,星星点点,密密麻麻。
太初旗众兵士刚刚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此时赫然发现,自己的左右竟是七政军已经逝去的魂灵。
“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蓝色的魂灵?”有人惊叫。
“他们为什么杀不死。”有人失措。
兵士们骇然后退,旗主吼破了喉咙也无法稳住军心,太初旗阵型大乱。
五百人的魂灵军队明明赫赫地袭向惊慌失措的太初旗,所向披靡。
血染红了那片山,血气伴着蓝色的光芒冲天而去,连带着穹庐也被染成红褐色。
太初旗旗主悚然望天:“是天罚,怎么会是天罚?!”
不。
那不是天罚。
天路早已断绝,上天又怎知人间苦厄?
那一抹红,是天烧了起来!
毕则新从免成宫中疾步走出来,骇然地看向满天的红。
“烧......烧起来了,这怎么可能?”毕则新几乎目瞪口呆。
玄牝元君郁崔嵬当年,又是破坏两仪弥纶大封,又是斩断天柱,为的是让三界重归混沌。
毕则新没有玄牝元君的本事,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他想通过将整个下界拖入阿鼻无间的方式,来毁掉这个娑婆不公的当世,再造一个真正众生平等的极乐净土。
他的做法其实也非常简单粗暴。
世道同天象乃是一体二面,毕则新没有直接改变天象的能力,但是他可以通过搅乱世道来达到俶扰天象的目的。
不距道在人境也有分支,道徒在人境深深扎根,从平头百姓渗透到王公贵族。
他们四处布道,挑起事端,霍乱人间的事情,俯拾皆是。[1]
譬如,不距道徒孙秀命巫祝诈称仙人,在赵王司马伦的面前显圣,声称司马伦得到了神的庇佑,必将帝祚久长。
这一番巫鬼妖邪之说乐得司马伦找不着北,旋即起兵逼夺天子玺绶,僭即帝位。
他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手下道徒孙秀、张林等皆登卿将,并居显要,其余的道徒也都超阶越次地加以爵位,把个朝堂搞得乌烟瘴气。[2]
其他诸侯王犯了红眼病,也接连粉墨登场,由此拉开了八王之乱的序幕。[3]
司马懿的这些子子孙孙狗,脑袋打成猪脑袋,骨肉相残、自毁庙堂倒也罢了,一波接着一波的兵祸令至百姓妄遭涂炭,晋室的空虚羸弱又给了蠢蠢欲动的狡寇戎羯可乘之机。
又譬如,不距道徒张昌找了个无名小卒,自编自导地给他改名换姓,造妖言说他是汉室贵胄,再用妖术造凤凰降临之象,以此蛊惑信众。
众人信以为真,纷纷以红巾裹头,上插羽毛,手握长刀剑戟,发起暴动,以风卷残云之势占据了五州之境。
张昌任命的牧守,皆是桀盗小人,从来正事不做,只日日劫掠百姓,以致民不聊生。[4]
再譬如,賨人李特一家三代奉信不距道,因饥荒随流人入蜀,专门做寇盗的勾当,等到了成都,更是纵兵大掠。
其子李雄趁着西晋朝廷八王之乱,无暇他顾,奉当地不距道首领范长生为丞相,窃据巴蜀,放肆劫掠。
好好一个不知饥馑的天府之国,逢此兵连战结,几乎生民殆尽。曾经的桑梓秧田,荒为旷野;百姓的庭院屋舍空置,最后成了狐狸窟、雉鹿穴。[5]
不距道一番搅弄,数为变乱,闹得民怨沸腾,中夏处处怨气冲天,天象已经开始乱了。
仅永嘉的头四年,便频繁出现令举国失色的天象。
元年十一月乙亥,黄黑气掩日,所照皆黄——
此乃臣掩君之象,亡国之兆。
元年十二月丁亥,星流震散——
此天下大乱、百官万姓将要散亡之象。
二年正月戊申,白虹贯日;二月癸卯,又一次白虹贯日,青黄晕,五重——
这意味着近臣为乱,诸侯造反,天下要起刀兵。
二年正月庚午,太白伏不见,二月庚子,始晨见东方,是谓当见不见——
除了同样意味着诸侯造反,也意味着破军杀将,死伤不可胜数,接着便是帝崩国亡。
三年正月庚子,荧惑犯紫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