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揉了揉鼻梁,“玄天城的赋税一向不高。”
燕衔泥道:“咱们原本收的是不多,但是我查到除了每年例行的,大司空一直在向跃鹿涧要更多的杂税,他们也不敢不从。而多出来的这笔税并没有计入玄天城的账目。”
“嚯,这多则和胆子不小呐。”周行听到这个瞬间走了困。
多则和便是如今玄天城的冬官司空,管的是营造。诸如搭建阵法修筑城池,炼制法器丹药,都是冬官司空的事儿。
周行沉吟道:“我日前在风回岭遇见一群被俘的妖灵,也说是交不上玄天城的赋税,被捉去抵债的。我之前以为是妖灵胡乱攀咬,现在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他背着手踱了两步,豁然转身道:“衔泥,此事你和文猎通通气,去查查多则和究竟做了些什么勾当,务必要拿到切实的证据。”
“卑职领命!”
*
暗夜无月,草萤一身夜行衣悄悄摸到唐驰骛的床前,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直刺向床上熟睡的人。
千钧一发间,被褥翻起,向草萤罩来,床上人一个滚身避开匕首。
草萤左手挡开被褥,转瞬第二刀又刺下去。床上人躲闪不及,眼见就要刺中,倏地匕首悬空停在那人面门。
“蕉鹿?!”待看清了对方,草萤不由惊呼。
“草......草萤?”蕉鹿见是草萤,也是讶异。
“你怎会在赤松国使者的屋里?莫非你们?”草萤收回匕首,后退了两步,眼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是驰公安排我在这里等你的。”蕉鹿站起身来,慌忙解释道。
“他知道我要来?”草萤心中一惊。
“正是,驰公已经做好准备,只要我发了信号,埋伏的人就会进来生擒刺客。”蕉鹿亮出手中的信号符。
草萤望着蕉鹿,这才知道自己落入了人家早就准备好的陷阱,一张俏脸白得几乎没有血色,“那你要发信号吗?”
蕉鹿哪里经得住她这样的眼神,他嗫嚅了一下:“你......快走吧。就当我睡着了没有看到你。”
“你没有看到,我可是看到了。”门口传来唐驰骛的声音。
蕉鹿一听几乎吓呆,草萤倒是反应极快,她双腿一蹬,如离弦的箭一般消失在窗口。
她一动,便有几个身影也跟着动了。
一时间,“抓刺客!”“有贼子!”的叫嚷声此起彼伏,山谷顿时又吵闹了起来。
唐驰骛没有去追草萤,他缓步走进房间。
蕉鹿一见他进来,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唐驰骛走到床榻边,翘腿而坐,弹了弹袍子上看不见的灰:“跪着干嘛,你是大司马荐来的人,难道我还会拿你如何?”
蕉鹿惴惴俯首,额头死死顶在冰冷的地面,“是我坏了驰公的事,还请驰公责罚。”
“哪里坏了我的事,好事就要成了,咱们不日便可向吾皇复命。”唐驰骛低头看了看那发着抖的小妖,没有掩饰脸上的几分得色。
蕉鹿愕然抬头。
唐驰骛有教无类,“咱们来了这么久,亭皋一直举棋不定,究其原因无非是尚有后路,你若是我,你当如何?”
“断他后路,杀......杀了草萤。”蕉鹿的声音很小。
“我若公然杀了草萤,双方必然结仇,可若我死在草萤手里呢?”外间已经静寂下来,不知道是抓到了人,还是彻底失了踪迹。
唐驰骛俯下身,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静谧中显出几分恐怖。
“招抚一事,必将搁浅。”蕉鹿硬着头皮答道。
“所以草萤这一番刺杀,不管谁生谁死,都有一人获益。”唐驰骛勾了勾唇,声音却透出寒意。
“是青崖!”蕉鹿豁然开朗,“可......可草萤怎么可能听青崖的话呢?”
“人在茫然无助的时候,但凡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不会放手,谁又会在意稻草是谁给的呢?”
唐驰骛的推测并没有错,那青崖只怕山妖一族向赤松国投诚,届时他自己势单力薄,必然难在跃鹿涧立足。
他借着相同的境遇同草萤拉近关系,乘机一通忽悠,竟撺掇着那涉世未深的小女妖做了他的刀。
唐驰骛敛容起身,“是时候去拜访拜访亭皋族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