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么多年了,林兄弟也不知道转世多少次了。即便他日相逢,对面而坐,咱们只怕也认不出来了,”周行将手按在石方巳肩头,宽慰道,“大哥,该放下了。”
石方巳点点头,忽而又感慨起来:“咱们走之后,这地方料想就给不距道接手了,青崖应该就是在不距道的帮助下成浊修的。”
“炼妖成浊谈何容易,饶是他们近水楼台,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山妖,才成了这一个,”周行摇头叹惋,坐在了石方巳身边,“有青崖占着这风水宝地,暗地里给不距道提供浮云株,无怪得没人怀疑过这个地方和不距道有关联。”
“而今青崖数百年经营,翅膀也硬了,想要脱离不距道的掌控也是人之常情。”
他们正在聊着,忽闻外面混乱叫嚣,两人便起身,相携走出荒林去查看。
山谷中一群妖魔你追我赶,跑在最前面的正是新晋浊修草萤,只见她早没了之前端庄娇俏的模样,直逃得发髻散乱,裙钗脏污。
她的后面紧跟着一群张牙舞爪的怪物,再后面缀着山妖一族。
周行同石方巳相视愕然,“这女娘是惹了什么众怒吗?”
整个跃鹿涧的妖魔鬼怪只怕都来到了外面。
青崖也出来看热闹,见了周行又是谄媚又是问好。
周行懒待应酬,打过招呼便拉着石方巳远远走开。
如今的山妖一族族长叫涧石,他慌慌张张在人群中绕了一圈,忽然看见青崖,不由眼前一亮,当即奔来,“噗通”一声匍匐到青崖面前,摆出个五体投地的姿势,哀恳道:“青崖毗罗,请你救救草萤吧。”
“你休得骗我,我只认得一个妖灵草萤,这面前的明明是浊修,如何能是草萤?”青崖坐在家丁给他铺好的石头上,翘着腿道。
青崖一句话问得亭皋无言以对,他心知青崖必然想要草萤的性命,可是如今这情形下,除了求青崖他真的别无他法。
“这些追杀草萤的怪物却是哪里来的?妖不是妖,魔不是魔,难道是......”周行沉吟片刻便有了个猜想,他顺手摸出来一张符咒,就要去试那怪物一试,胳膊忽然一紧,转头去看,只见石方巳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不知是不是走这一路,导致伤口复发了。
周行赶紧扶他坐下,正欲运功,却被石方巳拦住:“我就要好了,你又何苦自伤。”
周行也不勉强,他从兜里掏出灵药,又匆匆忙忙给石方巳上药。
他自诩局外之人,只顾忙活自己的事情,丝毫不在意山谷中的混乱。
“求上仙救命!”
看戏的终被拉入戏里,周行一回头,牙疼地看了眼跪在自己面前的疏柳。
疏柳跪得笔直,他见周行回头,膝行两步道:“草萤不过刚刚入魔,修为尚浅,眼下性命危在旦夕,还求上仙相助,日后我定然做牛做马报答大恩。”
周行挑挑眉道:“人不是你引来的吗?如今你倒急了。”
疏柳表情一滞,茫然道:“这......这是从何说起?”
“他既是不距道邪神,出手帮你,自然有所图,如今人家来取报酬,你赖着不给算什么呢?”
石方巳奇问:“式溪,怎么回事?”
周行坐在石方巳身边,向他那边稍微倾斜:“这小家伙想救自己的心上人,于是偷了亲爹的秘籍,叔父的灵宝,还招来了不距道的邪神,襄助他的心上人成浊修。如今青崖必然不肯放过草萤,那邪神也不可能无端行好事,必然是有所图的。”
周行说一句,疏柳的脸色便白一分,到最后吓得连连磕头,鼻涕眼泪流了满脸。
石方巳素来喜洁,见状不着痕迹地往后仰了仰,这才对疏柳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邪神是你招来的,你该去找那邪神理论。”
说话间,那群怪物想是久不能抓到草萤,有些急了,他们突地停下脚步,原地跺起脚来,一时间地动山摇。
草萤忽然感觉到足下的山地开始摇晃,她站立不稳,竟摔倒在地。
亭皋眼见着怪物们就要冲上来,亟亟下令,让山妖们冲上去救人。
疏柳也急了,没头没脑地往草萤的位置冲去,半路上却被青崖一把薅住:“小畜生,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赶着去送死吗?”
疏柳给他叔父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费力转头去看,只见山妖们已经同怪物战成一团。
明显山妖不是对手,他们的利剑、兵戟不能损伤怪物分毫,反而被怪物们一口一口撕吧着吃掉了。
山谷间,充斥着山妖的哀嚎惨叫。
亭皋心中发怵,可是他身为族长,哪里能在这个关头退缩,只见他念动咒语,一团团山火骤然出现,直冲向那些行凶的怪物。
可是没有用,那些怪物皮厚,根本不惧火烧,兀自不肯松开嘴里的山妖。
“天!这都是些什么东西?”疏柳心中骇极。
周行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语气如冰:“这些怪物不是妖也不是魔,水火不侵,刀枪不入,难道这就是不距道的邪神?”
石方巳凝眉,“这些怪物没有神志,悍不畏死,皮肉厚如铜铁,怕只是那邪神召唤来的傀儡。”
山中的响动太大,早惊醒了石初程。他爬起来没找到家大人,有些着急,听到外间有吵闹,便循着声音一路跑来,谁料想正撞见这群邪物。
石初程这孩子天生便胆小,如今阿爹不在身边,看见这群怪物,当场吓得惊慌胆颤,小嘴张得大大的,却一声都叫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