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必徽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忿忿不平地说道:“这人真是蛮不讲理,换做以前,我定要帮摊主好好教训教训他。”
庄相善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男人离去的背影,既没有接话也没有动弹。
裴必徽抬腿走了两步,发觉身边人没来,便回身疑问道:“庄九,走啊,你愣什么呢?”
庄相善看他的目光闪闪烁烁:“裴六,我突然想起家中有件急事要我处理,就此别过,改日再会。”
“可庄府不是往这边……咦?”
裴必徽的下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庄相善早已经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他稍加思索,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
夜色朦胧,几簇跳动的焰苗映照着飘摇而上的熏香,疏眉朗目的班绍坐在其中夜读,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画卷。
他手里虽拿着书,却并没有花多少心思在内容上。
王允恩进来为他添茶的时候,低声说道:“殿下,庄女郎和裴六郎君在金谷楼饮酒。”
班绍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嗯”了一声,无意识地翻过一页还没看完的书。
直到脚步到了跟前,班绍才从纷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了眼来人,不由得释眉问道:“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当和庄九在一块喝酒吗?”
裴必徽自顾自地找了个位子坐下,苦笑一声道:“不喝了不喝了,举杯消愁愁只会更愁。”
班绍心中了然,便以调笑的口吻问道:“你愁什么?”
裴必徽摆了摆手,显然是不愿意多提的样子:“殿下何必明知故问?”
班绍知道他是为了自己还没有回复他跟班纯的事而感到不悦,便软和了态度开口:“你别急,此事毕竟没有过先例,你总要给本王点时间想想。”
裴必徽面上一红,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班绍抖了抖手里的书,佯做不经意一般随口问道:“那庄九呢?归家去了吗?”
“庄九哪里会这么早就回家,我们刚从金谷楼出来她便把我抛下去会友人了。”裴必徽悻悻地摇了摇头:“而且,找她的这人连我都没见过。”
班绍嘴角缓缓放平了,眯眼问道:“连你也不认识?”
裴必徽“嗯”一声,察觉出班绍眼神已变得锋芒毕露,索性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又补充道:“庄九还说要找个僻静地方说话,他们好像是要谈什么正事呢。”
然后他便兴冲冲地等着看好戏,然而班绍听完这话反倒又恢复了平静,仍旧坐着没动,神色如常地翻过一张纸页。
裴必徽没有他沉得住气,急不可待地问道:“殿下不去看看?”
班绍抿抿唇,神色淡然地反问道:“一个朋友而已,本王为何要去看?”
他稳坐如山,裴必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干脆收回在他身上徘徊了许久的目光,长叹一口气道:“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么久过去,殿下还是孑然一身了。”
班绍冷眼一瞥,毫不心虚地回道:“那又如何?本王觉得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裴必徽一噎,颇为无奈地说道:“殿下一直不肯将自己的心迹陈明,庄九就算有心,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殿下可知有时候放下自己的身段也是很重要的?”
有心?
班绍硬生生遏住了开口细问的冲动,直到裴必徽自觉没趣告退离开,他脸上仍旧没有什么波动,但翻书的手已经许久没有动过了。
偌大空旷的殿中落针可闻,灯烛将要燃尽时发出了劈啪作响的爆裂声,班绍手中一紧,顺势将书撂下,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大,但书砸在桌案上闹出的动静还是显得异常清晰。
他站起身阔步向外走去,扬声喊道:“王允恩,速去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