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庄相善刚走出没几步,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殿下,今晚我们是什么计划?”
班绍垂眼看她,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这几日,你真是一点脑子都没动。”
庄相善听出他话里的骄矜意味,猜出他心情不错,倒也乐得逗他:“殿下大才,何止百倍于我,这种动脑子的事,殿下自己来就足够了。”
班绍果然释眉笑开:“油嘴滑舌。”
庄相善嘿嘿一笑,飞快蹦了两步堵在前路上,凑近了问道:“殿下,快别卖关子了,今夜到底什么计划?”
班绍看着自己眼前笑靥怡人的女郎,神色静逸地别开脸:“想知道就跟紧些。”
言罢也不停留等她让路,向右移开两步,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庄相善一边追他,一边大声埋怨道:“殿下惯会吊人胃口。”
甫到东宫,班绍便说自己还有政事要处理,把庄相善一人扔到了偏殿里。
庄相善闲坐正在无聊,王允恩双手捧着一把剑走进来:“女郎,殿下特地吩咐把您的剑取来。”
“我的却水剑。”庄相善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武器,抛刀反拔,喜不自禁地莞尔一笑:“好生周全,有劳你了,也替我谢谢殿下。”
王允恩连连摆手:“我可不敢居功,女郎还是自己跟殿下说吧。”
庄相善拿到剑便不觉得无所事事了,她请宫人领她去了个僻静院落,专注地练剑,不知不觉间一个多时辰弹指而过。
直到落霞直射进眼睛,才发现班绍就在不远处负手而立,看样子已经来了有一会了。
她收剑入鞘,快步走过来,班绍把一方四角垂落的柔软丝帕递给她:“擦擦汗。”
庄相善接过,在汗涔涔的额头上胡乱点了几下,笑吟吟地问:“殿下还是第一回见我练剑吧?”
班绍没有正面回答,话锋一转道:“还是留些力气,等着晚上使吧。”
庄相善也不在意,道句无妨,笑意仍旧不改:“我算着时间呢,歇息半个时辰就不打紧了。”
班绍的目光和语气都是难得的温和:“那坐下喝盏茶吧,本王命人传膳。”
席间,班绍一直未曾搭理迫切想要知道计划的庄相善,只是反反复复地对她说了几遍是抓人不是抓鬼的话,直到庄相善自己都听得不耐烦了才罢休。
从东宫出来的时候,夜幕如墨汁倾洒,夏风吹起一丛花香,清辉了如雪。
庄相善一行人骑着马浩浩荡荡地穿过半个皇城,来到可以俯瞰整座演武场的小山上。
庄相善被暑气蒸得心焦,勒马慢行问人:“殿下,现在总可以透露计划了吧?”
班绍紧了紧手中缰绳,仍旧不答,反问道:“庄九,一会就要捉鬼了,你怕不怕?”
庄相善看了看山坡下岿然列阵的雄伟军队,朗声笑起来:“有殿下亲卫和龙虎卫在此,我才不怕呢。”
班绍哑然,一瞬过后再度看向她:“那若是只有你一人,本王和这些人马都帮不上你呢?”
庄相善微微失神,下意识扯住手中缰绳,马匹嘶鸣一声,在原地站住。
“庄九,本王有意让你取捉鬼的头功,只是需得你冒一些风险,不知你敢不敢?”
班绍的呼吸有些急促,他也很期待庄相善的回答,可实际上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更想听到敢还是不敢。
庄相善摩挲着腰间华美的剑鞘,静默了不知多久,扭过头对班绍粲然一笑:“我不怕,除暴安民本就是我的夙愿,为此担上一些风险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她的笑容里多了三分豪迈:“三岁稚童都明白,想要百姓称颂,必得吃苦付出。机会都摆在眼前了,我岂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班绍有些无奈地笑了,随即还是郑重地作出承诺:“本王会安排好一切,绝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
庄相善眉眼俱笑:“这不必多说,我自是信赖殿下的。”
班绍避开了她过于热烈的视线,轻声道:“这便好。”
“殿下不也是这样吗?”
庄相善突然再次开口,班绍与她再认真不过的眼神对上,也不置一词,只静静等待后话。
庄相善口吻平和,其中的沉重却还是从每一个话音里钻了出来:“殿下是皇后娘娘所出嫡子,地位无可争议,生来就是当做储君培养的。身边忠臣猛将如云,母族亦是如日中天。”
“可即便如此,行事前也得三思,生怕行差踏错一步,给暗中窥伺之人以可乘之机。我今日偶然要面对一回的,不就是阿绍一直在面对的吗?”
“我还有阿绍可以倚仗,可阿绍的漫漫前路上,真正信得过的只有自己一人。”
班绍敛去了眸中所有情绪,端着再轻松不过的声调回她:“本王竟不知一向放浪不羁的庄九也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庄相善还在难过,闻言很是不满地看向他:“殿下,我这番苦心剖白可是真心实意的。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反过来取笑我?”
班绍心中万语千言,只汇成意味深长的一句:“你说的在理,但也不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