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舟桓怔愣了一瞬,道:“我从没想过再当它的主人。”
“没想过当它的主人?”柳芩元失声再笑,拂袖一挥,似怒极,“早在菩萨庙时我便认出了你。当初谢淮将剑抛弃于这暗无天日的酆都,那你现在要怎么说服剑跟你走呢?”
柳芩元能操控剑和这些死魂,又说出了这番话,舜华忽而明白了什么:“原来我们还真是来找你的。”
山野精怪都能生出灵智,修行以化形,剑亦是如此。柳芩元未曾留名酆都,既不是霍雪迟,又熟知酆都之事,种种迹象来看,他当是却邪的剑灵。
难怪窈娘说来酆都找剑的人要么无功而返,要么灰飞烟灭,想来那些人都死于柳芩元之手。
之前的花树必是他指引自己而去的,可既然都这么恨谢淮了,舜华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看到那些前世的过往。
沉蝓也猜到了柳芩元的身份,扭头看向傅舟桓:“看看你小子干的好事,把人家却邪孤零零地留在这死地方。”
傅舟桓对谢淮来酆都,以及留在酆都的事完全没有任何记忆,辩驳道:“什么叫我干的好事?我才一头雾水,谢淮留给我的记忆只到离夜身死,甚至连剑在酆都我都不知道。”
袁俸不知他们所云为何:“谢淮又是谁?”
沉蝓答说:“是傅舟桓的前世。”
袁俸仍旧一脸困惑,正欲再问些什么,沉蝓立马堵住了他要到嘴边的话,“你也别问他前世是谁了,我懒得给你解释。”
提及谢淮后,窈娘就明白了之前酆都的一些事儿,她知道了为何当初那道神秘的魂魄要苦守于酆都,也知道了为何上界给了其特赦。
就算年生已久,再听到谢淮这个名字后,旧时留存者们仍会觉得如雷贯耳。
佘神山的主人离夜燃魂救下苍生以前,那个少年曾疯了一样游走于世间,立誓斩灭天下诸邪,最后他和舍生取义的山主一起双双陨于乱世。而谢淮是得道的仙人,若他是刻意隐藏身份,试问酆都中能有谁可识得他的过往?
窈娘面露愧色,悻悻道:“沉蝓,所以他们二人其实山主和谢淮新生吗?”
“如你所想。”沉蝓回答窈娘时,言语之间没有任何波澜。
一阵阴风吹过,却邪剑再次‘叮咛’作响,发出了金属的碰撞声。
本来晃荡着身躯,慢步而行的死魂飞驰了起来,近乎瞬间就到了府墙前,如疯了般将那些被嵌入地魂魄一个接一个地拉扯了出来,随意地抛于地面,又形成了一滩滩血色的黏液。
沉蝓挑眉:“我道是什么,原来是纳魂术演变而来的封印之法。”
舜华有疑:“纳魂术?”
“谢淮在乱世中创下的吸魂之法,以一物纳百魂,驱使百魂或将其一同诛灭。却邪是把可令天下魑魅魍魉臣服之剑,确实可以容纳下那些已经被袁傀生以镇压过一次的魂魄,并将它封印剑中,让它们完全失去神志,沦为死魂,并为剑灵所用。”沉蝓似笑非笑地看着柳芩元,“师弟走的时候没带上你,把你留在了酆都,你心有怨气。但之前也只是想吓唬吓唬我们罢了,实则口嫌体正,忠心得很呐,一直做着他当初所授命之事。”
沉蝓戳穿了他的心思,柳芩元不置可否。
死魂们来势汹汹,鬼兵们瞬间乱了起来,各自抱头鼠窜,更甚者已经往城主府里头跑了起来。
眼前的情况是袁子霖始料未及的,阮青他们到现在也没出现,他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慌张,大喝:“都不要乱。”
腥风血雨中无一鬼听他所言,死魂的攻势愈发生猛,墙上那些魂魄完全停止了爆破。
“谢淮在临走前,将却邪交给了霍雪迟。”柳芩元眼神中已然没了刚才的凌厉,转而变得十分平静,“就算我愿意把剑给你们,剑也离不开酆都。却邪已然和酆都绑在了一起,你们若想要剑,就要想办法再次握住它。”
和酆昔日城主与城主府的去向水落石出,袁傀生为以霍雪迟为引子镇压了仙盛年间那些暴动之魂,将霍雪迟困在了酆都。谢淮给霍雪迟出了个主意,以却邪将那些镇压的魂魄封印于剑中,霍雪迟便可与城主府解除契约,离开酆都。而现在这道契约转而落在了却邪身上。
想办法再次握住它,这句话听起来倒是轻巧,但他们都知道,没那么容易,傅舟桓看着却邪,久久没有动作。
沉蝓在刚才拔剑之时已经耗尽了气力,她一屁股坐在了废墟之上,手中百无聊赖地丢着一块碎石:“那你说说看,要怎么做才能取走剑?”
柳芩元漠然道:“能破了封印,把这些死魂尽数超度了,便可取走却邪。”
袁俸望向四周高低错乱,密密麻麻的死魂,张大了嘴,震惊不已:“尽数超度?就算佛陀寺的长生住持来了都做不到吧?”
傅舟桓怎么也没想到谢淮去往轮回前还留下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没忍住抱怨了一二:“沉蝓成了堕仙,修为早不如以前了,以我们几个要怎么超度它们?”
“呵。”沉蝓冷笑了一声,随即飞去一记符纸,霎时便灭了十几个死魂,面无表情道,“超度?当年遗留下来的祸害自然还是直接杀了来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