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姑娘。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后,傅桐微不可察地怔了一瞬,唇角浮起一道莫测的笑意,她将双手交叠,多了几分端庄:“我倒是很好奇,作为祭司,姑娘你对蛊司究竟意味着什么?在你出现在斗场以后,虚隐那个奸猾的老头似乎也很想将你带回,来和我商议时与我争执了许久,最后不过是迫于无奈,山穷水尽了,才只能按计划而行。”
“我实在不明白,他自己都到末路了,为何还关心一个年轻祭司的去留?不将你扼杀也就罢了,若你回去不也是给那个男人平添助力吗?”
长老殿的几个会在意她?别说笑了,这些年来出生入死,九死一生,完全没瞧出他们对她有分毫的恻隐之心。
不过细细想来,无论她遇到了月清,沉伽,还是虚隐,他们都说过同样一句话,要她回去,可从前他们又并不在乎她在那些任务中的死活,很矛盾。
或许任谁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孩子跑了都会想找回吧,况且在此之前虚隐也说了,蛊司的人会带她去仙山,她的离开也许意味着他们失去了去佘神的钥匙,而且还少了把好使的刀和一份震慑外界的力量。
酆都今日死了不少鬼,阎王不问城主纵容,眼前诡异的高楼全然由酆都孤魂所成,那些魂魄一直留在这里受罚,盼着有朝一日能有赎清罪孽,重活一世的那天,可却被本该庇护他们的鬼所消灭,傅舟桓问:“你对你的子民竟这般不管不顾吗?就在刚才,酆都全城的鬼近乎全部融化成了一滩黏液。”
“子民?它们可不算子民,除了那些无法往生的鬼,它们终归要去轮回转世。”傅桐垂头看着手中陶罐,漠然道,“蝼蚁没了便没了,每日都有成千上万的新魂赶往酆都,这点牺牲算不了什么。”
“它们要怪就怪霍雪迟,明明走了,为什么还要将府邸也藏起来呢?我也没办法。”
人世间由掌权者主宰着人们的生死也就罢了,这死后投胎来地府投胎的鬼魂竟亦是如此。
傅桐说起霍雪迟眼里只有恨,她恨那个男人带走了差点属于自己的东西,让酆都分裂成了两半,给她这么多年带来了数不尽的麻烦与困扰。
就在这时,在周围此起彼伏的凄叫声中又惊现了一道嘶哑的惨叫。
对面的鬼楼震了震,楼身上的头颅瞪大了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珠仿佛要从眼眶中掉落,它们嘴里咿咿呀呀的怪叫了起来,发出的声音苍老而喑哑,带着恐惧与不安,它们的眼睛从舜华身上移开,直直地看向了远方。
“那个男人已经快要到了,虚隐开始躁动了。”傅桐对阎王们吩咐起来,“守好这栋楼就好,能拖多久算多久。”
“是。”
阎王们纷纷背过身去,她揭开陶罐,从中飞出来了无数只身上散发着绿色幽光的小虫,有几只扑朔着落在了舜华的肩上。
舜华回头一看,惊愕不已,竟然又是婴蛉!而且这些婴蛉和落仙村的一样,身上也没有那道蛊线。
他们在落仙村遇到了月清,现在虚隐又与傅桐共谋,让人很难不将二者联系在一起,舜华脱口道:“难道你去过落仙谷那个村子?村里的灵蛊是你炼的?”
“哦?竟还有人知道落仙谷里的那个村子?”傅桐漫不经心地看着手心的陶罐,似有些出乎意料,她对那个村子的印象尤为深刻,因为那是她所屠戮的最后一个村子,“也不知我送给月长老的那份大礼他有没有吃下。”
舜华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陈韵能被骗去了如此偏僻的落仙村,只有女子最了解女子,骗她那个道士正是傅桐。
柳芩元此前也说傅桐生前屠戮十几个村子,犯下了滔天的罪恶,当是为了炼蛊而致!
豺狼与虎豹共谋,虚隐也不知道带了个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竟令他为了躲避寂明的追杀甘愿献祭了自己的肉身,将自己变成了楼怪。
现在酆都的鬼作为养料供养了虚隐,傅桐到时候极有可能是想借助婴蛉吞噬了他。
无论为人是为鬼,狠戾到傅桐这样的,堪称丧尽天良,着实令人胆寒,她会利用身边的一切,不择手段达成自己的夙愿。
舜华轻蹙起眉来,不由地唤了一声:“傅舟桓。”
傅舟桓知道她要说什么,沉声道:“嗯,倒是和落仙村对上了。”
为了避免她再次多想,傅舟桓不忘又添了一句:“村子里的事连他们后人都不知道,所以有些事情我们也不甚了解。”
这一路逃亡中,所见所遇环环相扣,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浮出水面,她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像是正在触及一个被暗藏于深处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可能与佘神,灵蛊都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