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从前看了好几年,如今的傅舟桓依旧令傅千雁惊艳,他唇红齿白,鼻梁高挺,皮肤白的透明,鬓发乌黑的如漆衬得他更是风华绝代,让人不敢亵渎。
其实刚从人牙子手中买下傅舟桓时,他本没有自己的名字,身子骨并没有那么差,是自打被傅澄带去了一处别院后才日益消瘦。
傅澄和族中长辈制的药需要药人不排斥,心甘情愿地吃下,所以在第一次试药成功后,傅舟桓被带去了傅家老宅,傅家家主傅松山对外称他是收养的孩子,还给他起了‘舟桓’一名,让他入了族谱,所以傅舟桓也算做了苍茫派弟子。
但这一出不过是掩人耳目,不仅避免外人和其他弟子看出端倪,也可以让他好生养在主家,让那些拿傅舟桓试药的人亲眼观察他用药后的反应,也更能让他自愿吃下那些丹药。
而傅舟桓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是药人,但傅家核心却都知道,傅千雁为旁支出色的弟子,也略知一二,这件事无人敢言,都烂在了肚子里。
傅澄常为傅舟桓送去补药,教他一些基础的苍茫剑强身健体,傅舟桓的身体越发羸弱不堪,终有一天在试药后发了疯,被关在了傅家的地牢之中。
几个族人不止一次带着傅千雁去欺辱这个少年,而当傅舟桓也知道了自己是个药人后,性格开始如困兽般凶戾,和从前那些发疯后的药人不同,他的身体也不复从前那般羸弱,不顾生死地恶狠狠对着每一个敢来冒犯他的人,而在一次逃跑后他发疯一事便闹的人尽皆知,当日傅澄便失踪了。
家中迫不得已又将傅舟桓关在了别院中,直到在他捡到那只八哥后疯病才有所好转。
从前族中养的药人疯了便会被处理掉,奇怪的是傅澄和傅家长辈一直都没动傅舟桓,从始至终只是将他关了起来,其他族人见傅舟桓生的这般好,只当他许是对家族还有什么独到之处,也没多想。
傅千雁复杂地看着眼前二人,后来傅舟桓消失了五年,傅澄亦是消失了五年,也不知这二者之间有无关联。
而傅舟桓当着这么多人说他自己是药人,傅澄没有辩解,只是眼神一下变得遥远起来:“是啊,没想到父亲捡回来的药人竟然是你,我在家时,你都发疯了居然也没露出一丝破绽,要不是回去听家里仆人说起这了只八哥,将它抓回,我还不知道这么久以来究竟是谁在追杀我。”
没想到这次武林大会还能窥得了一桩秘闻,众人屏住呼吸,那个因俊俏出圈的病弱疯子竟然是傅家的药人,居然还有实力可以追杀傅澄。
舜华曾也当过寂明的药人,她知道那是比极邢还恐怖的存在,当初她为寂明试药,但蛊法可解毒,在万毒噬身和不断地求活解毒之下,有了这副百毒不侵的躯体。
这三个人说话跟打哑谜似的,她决定日后再盘问傅舟桓和沉蝓二人,于是再次将手伸去探傅舟桓的脉搏,看看药人一事是真是假。
见她如此,傅舟桓将头低了下去,哑声道:“阿槿,当年我确实当他是我大哥了,毕竟他替我寻医找药,后来才知道是试药……”
之前舜华在落仙村担心他中邪的那次只是粗粗探过他的脉,这次她闭上眼朝注入一道灵力,往他周身探去,眉头越来越紧,傅舟桓体内有寒毒之症!靠着那一身空架子般杂乱的灵力在周转。
蛟珠一事暂且搁置了,其余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傅澄取下背上的黄白之剑:“当年回家后我就察觉到了你的不对,试药疯魔的药人也常有,但没想到你原是恢复了记忆。”
他面色阴沉地握着剑,抬头看向天空,每往前踏一步,就有一股灵力威压宣泄而出:“既然诸位都窥得了此事,我既要拿了这鬼僧,带回傅舟桓。那今日这里便没人能活着离开盘龙峡。”
佛陀寺中,廊下的应长生喂食着池中白鹤,闭上了那双琉璃般的金眸,轻声笑了笑。他又怎会不知傅澄在这后山之中呢?
在傅澄大言不惭,说要将这里的人全部杀完后,天空突然电闪雷鸣,大雪倾盆而下,这片土地开始剧烈震动,似有什么在从沉眠中苏醒。
四周人木突然口念佛经,声音回荡在这片山峡之中。
湖中水帘乍起,缓缓露出了如半个山头般巨大僧颅。
僧人剃度,头顶上有十二道戒疤,那露出的眉眼长得和应长生一模一样,但黑紫的双眸中却透露着空洞又冷漠。
所有人皆是稳了身来望着湖心。
“这是什么!”
“都说鬼面僧是千年前一个僧人化佛失败圆寂所成,难道就是住持吗?不然怎么会和住持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必是鬼僧化作了住持!”
这后山瘴林中人木诡异,世人皆只当是应长生多年前怨念所化,却从未有人想过那个传说中过藏匿于盘龙峡多年的僧鬼面僧会是那个住持大人。
那个身穿洁白衣袍的僧人,无论何处有了天灾人祸,他都会举寺前去赈灾安民,纵使这次武林大会取珠凶险,还未到这湖边便死了二三十人,但他们依然敬重应长生,不敢相信这会是他。
自刚才取珠后瘴气在慢慢散去,而人木却依旧,随着湖中水帘攀升,一座如山般巨大的僧人很快便露出水面,他头顶天,身正直,脸上带着和舜华一样的由瘴毒而生的黑纹,身体却带着佛家的金晕。
伴随着巨僧身上落水声溅起的声音,巨大的阴影笼罩着这里所有人,令人心生恐惧,倍感压抑,
“头生鬼面,肉身为圣,化佛失败剥离出来的东西。”沉蝓面色沉沉的看着眼前巨僧:“鬼面僧终究还是现世了,他会杀了这里所有人,尤其是不该拿了蛟珠的你,傅澄。”
整个白云城顷刻间下起了瓢泼大雨。
忙急忙慌地收好摊的卖糕老伯向远处望去,只见盘龙峡那边黑压压的一片:“哎哟,佛寺那头是出什么事了吗?”
身旁卖钗的女子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过去:“说不定真出事了,毕竟来了那么多修士,听说今日武林大会开始了呢。”
湖面上的鬼面僧表情严肃,坐在一尊巨大的莲台上俯瞰着众人,声音如同来自远方巍峨的山峦:“何人来此取珠?”
他的声音听上去和应长生相差无几,却带些一丝丝阴邪,令人心生胆寒。
既然沉蝓说这是鬼面僧了,当是八九不离十,这座巨僧看着倒是佛光普照,却给舜华的感觉邪大过正。
就在鬼面僧出现的此刻,身后的人木林中又传来了道惊叹:“老天爷!也没人说这鬼面僧这么大?这我要怎么做成傀儡?”
此人在暗中窥探良久,但这里根本没人去管这面都不敢露的苟且鼠辈。
待这鼠辈从人木身后走出,舜华挑眉,袁俸居然还是来了,他脸上的伤好了不少。
袁俸十分狗腿道:“嘿嘿,沉蝓姐,大姐头,别来无恙啊。”
“沉蝓姐,昨儿夜里你那副模样可担心死我了,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舜华心道,你那不是担心,是补刀不成,还被打成了猪头才罢了手。
萧妩亦和袁俸所想一致,她眉头直蹙,从前无人对鬼面僧有过记载,若知鬼面僧如此巨大,她断不会一同前来,白费这么多年的功夫。
烛在一旁直摇头:“郡主,也别想着将鬼面僧带回了,傅澄现在也是一道威胁,咱们还是先想想能不能活着回去吧。”
巍峨的巨僧没有再说其他言语,他轻轻抬手,一阵狂风肆掠而来。
“死和尚,这时候还来添乱。”
符文凭空而起围绕着巨祟,沉蝓朝天大喝道:“破。”
业火熊熊灼烧僧人周身,他似乎能感受到火焰灼烧之痛,头缓缓前倾,将自己全身冻结保护了起来,以寒气灭了业火。
裴秋雨还未来得及带着他身边的几个人结阵,飓风便停止了,僧人冻结在了原地。他惊愕道:“没想到沉蝓还不是一般的符师!她居然能心符成术。”
心符成术也就是不用画符,无需法器,符由心中而起,起阵于无形,纵使裴家擅阵,族中不过两个百年老辈会这种符法。